城北，靠近苏州河支流的一片废弃仓库区深处，有一间被遗忘的货栈地下室。这里潮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河水的腥气，却是预先设定的最终汇合点。
天快亮时，陆震云带着两名队员，沿着复杂的路线，有惊无险地最先抵达。三人身上沾满泥污，疲惫不堪，但眼神锐利，警惕地守在地下室入口附近。
没过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有节奏的敲击声从通风管道传来。是约定的暗号。陆震云松了口气，回应了信号。片刻后，顾清翰和阿成的身影，从一堆废弃的麻袋后面悄然闪出，敏捷地钻进了地下室。
狭小的空间里，煤油灯被点亮，光线昏黄。五个人，终于重新聚在一起。没有人说话，先是用目光迅速扫过每一张脸，确认对方的存在。空气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凝滞感。
“都齐了？”顾清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激战后的疲惫。
陆震云点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人，眼神黯淡了一下：“我们这边，齐了。” 潜入小组三人都在。
顾清翰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我们……牺牲了一个。小四川，为了掩护我们撤离，在阻击时中弹……”
气氛瞬间更加凝重。阿成红着眼圈，狠狠捶了一下身边的木箱。短暂的沉默，是对逝去战友的无言哀悼。
但很快，顾清翰挺直了脊背，环视众人，语气转为坚定：“但是，我们成功了！任务完成得比预想更好！鬼子的军火库，完了！这是用血换来的胜利！”
这句话像火星，点燃了压抑的情绪。阿成抹了把脸，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值了！炸得真他娘痛快！小四川没白牺牲！”
陆震云带来的两名队员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尽管疲惫，但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这短暂的振奋，像黑暗中划过的火柴，明亮却短暂。顾清翰立刻恢复了冷静，他看了看怀表，沉声道：“城里现在肯定翻天了，这里不能久留。按预定方案，立刻分散隐匿！阿成，你带他们两个去三号点。震云，我们走二号线。没有紧急情况，保持静默，等待下一步指示。”
“明白！” 阿成重重点头，立刻招呼两名队员，收拾装备，准备离开。
没有多余的告别，阿成三人率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另一个出口的黑暗通道里。地下室里，只剩下顾清翰和陆震云。
刚才人多的紧张感褪去，一种更私密的、劫后余生的寂静弥漫开来。煤油灯的光晕在两人脸上跳动。
陆震云这时才真正仔细地看向顾清翰，看到他眼里的血丝，眉宇间深重的疲惫，以及军装肩膀上不知何时被划破的一道口子。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碰一下那破口，手指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顾清翰也看着他，看到陆震云脸颊被硝烟熏黑的痕迹，和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深邃、此刻正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的眼睛。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几秒。千言万语，生死险境，担忧牵挂，成功的狂喜，失去战友的悲痛……所有复杂汹涌的情绪，都压缩在这无声的凝视里。不需要说出口，彼此都懂。
最终，陆震云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扯出一个极淡、却真实的笑意，低声说：“走吧。”
顾清翰点了点头，眼神柔和了一瞬，同样简短回应：“走。”
他吹熄了煤油灯，地下室陷入彻底的黑暗。两人一前一后，融入黎明前最深的夜色中，奔赴下一个未知的藏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