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春娇说得王秀秀有些害怕起来:“妈,我们坐汽车,汽车更方便点,也快点。”
他们需要先坐车到县里,再从县里到省城,然后从省城坐汽车到她家所在的N省。
这趟车经过她老家的县城,到时候半路下车走回去就行了。
这个时候的出行是非常麻烦的,直达车很少,去一个地方都是要转来转去的。
尹春娇点头,忘记现在铁路还不发达,不是主要交通枢纽上的大县都是没有火车的。
王秀秀又继续道:“还好路不算远,晚上应该能到的。”
“那行,别废话了,赶紧走吧,别赶不上车了。”
对尹春娇来说,没有离别的愁苦,只有独居的快乐。
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两人挑着担子抱着孩子打着手电筒离开了周家坳。
尹春娇目送他们出了门前的小路后就关上院门回去睡回笼觉了。
等天大亮她去上工的时候,众人才知道周济民一家三口已经离开了。
就有人笑她:“以前那么精明,怎么现在越来越回去了,你就这么把你媳妇放走了,还指望她能回来啊?”
尹春娇没有跟人聊天的兴趣,只硬邦邦地道:“回来干什么?回来种田啊?咱们村可不缺种田的,国家需要的是大学生,我能那么仔细把大学生栓在家里?
你这个思想也太落后了,我巴不得他们不回来,他们在外面吃着国家饭,不回来我也觉得光荣。”
说完看了一眼对方的儿媳妇,也是黑瘦黑瘦的,正在那埋头干活,尹春娇声音不大不小地道:“只有那全家都不吊能的,才一天到晚恨不能把儿媳妇拴在裤腰带上当牛马使。”
这一上午凡有人知道周老二一家三口都进城后,都要来跟尹春娇说一句话。
有的是恭喜的,有的是酸的,有的是挑拨离间的。
不管谁来问,尹春娇都是那句话:“有本事的儿女走出去吃香喝辣,没本事的才被拴在裤腰带上。”
与此同时,周济民一家三口也坐上了从县里开往省城的汽车,汽车要上午十一点多到,他们要赶下午十二点半从省城出发前往隔壁江省的汽车。
要是赶不上,就只能考虑火车,但京沪铁路线不经过省城,要去b市中转,也很麻烦,所以王秀秀一路都在祈祷能赶上车。
夫妻俩上车后就坐在了靠后的位置,东西被绑在了车顶上,周济民拎着尹春娇买的那个藤条编的篮子,里面有一玻璃瓶的米汤,几个饼子一瓶咸菜。
这是他们今天一路上的吃食。
一路上周济民都是昏昏沉沉的不敢睡死,但凡有人要下车,他都要下去看看他的行李有没有被人弄走,这可是他们一家三口全部的家当。
这些都是他妈交代的。
还好在十一点半的时候顺利到了省城,夫妻俩根本来不及休息,匆忙去买回家的车票。
等车期间周济民脱下自己的棉袄围着,让媳妇给女儿喂了奶,还在车站弄了热水,将米汤热了热,喂了点给桃桃。
桃桃现在的饭量大,但王秀秀的最近产粮比较少了,所以孩子吃不饱,需要喂点米汤。
给孩子把了尿夫妻俩用咸菜卷饼狼吞虎咽吃了午饭就差不多到了发车时间了,夫妻俩又匆忙找到要坐的车,将行李再次绑在了车顶上这才上了车。
王秀秀上午睡过了,下午坐车的时候就让丈夫抱着女儿坐在里面睡会儿,她盯着点。
周济民也确实困顿的厉害,两人换班迷瞪。
终于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到了王秀秀家所在的县城。
两人下车,将行李搬下来,王秀秀再次背着被褥抱着孩子往前走,周济民挑着担子跟在后面。
他们下车的地方靠近县城外围,而王秀秀家则靠近县城里面,两人抱着孩子挑着担子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王秀秀家。
这个时候天都黑透了。
周济民挑着担子打着手电跟在媳妇后面,直到王秀秀站定,看着前面的水利局宿舍,对周济民道:“济民,到家了。”
王秀秀的父亲是水利局的职工,母亲是纺织工,家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三个孩子。
大姐嫁人了,大哥顶替了母亲的工作名额,她是老三,弟弟还在读书。
周济民放下担子,从麻袋最上层将他大哥寄回来的旧军装拿出来穿在了身上。
虽然很薄,但为了给丈母娘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他必须得穿,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衣服。
王秀秀帮他整理了下领子,而后深吸一口气,抱着桃桃往上颠了颠就上了楼。
水利局宿舍是一排排的三层楼,王家在二楼最左边,分了两室一厅的房子,加起来不到四十平,挤得很。
王秀秀一口气爬到二楼走到家门口就敲门。
很快屋子里就传来她妈的声音:“谁啊这大晚上的。”
王秀秀忍着没说话,继续敲门。
门猛然被打开,一个妇女嘴里叭叭输出:“大晚上敲敲敲,敲……秀儿?”
王秀秀眼睛已经被一层雾气遮挡,她是生气离开家的,但五年没回来,这一刻看到她妈,还是忍不住的鼻酸跟委屈,哽咽的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王秀秀的妈叫何萍,今年四十八了,自从工作让给大儿子后,她就负责家里的家务活以及一日三餐。
为了让一家人吃好喝好,她处处算计,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在这一代都是有名的小气鬼,也势利的很。
猛然看到五年没回来的小女儿,何萍也是惊了一下,随即惊喜喊:“啊呀,老头子,大军,快看谁回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扭头喊人,再看女儿的时候才看到她怀里的孩子。
神情一顿,又看到站在那的周济民,表情就多了一些不喜,眼里的嫌弃一点也不遮掩。
周济民见丈母娘看了过来,虽然看出了她的不喜,还是赶紧喊了一声妈。
何萍只嗯了一声就没搭理周济民了,转而问女儿:“什么时候生的?丫头还是儿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