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林南笙和团队刚结束一场热闹的社火拍摄,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锣鼓的喧嚣和人群的热情。
她独自一人走到驻地屋外,寒意瞬间包裹上来。远处村庄,零星的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中倔强地绽开,绚丽,却转瞬即逝。
刚刚还沉浸在记录他人团圆的喜庆里,此刻抽身出来,看着那万家灯火,南方的暖意与家的味道格外清晰地浮上心头。她拿出手机,给家里拨去了视频。
屏幕上出现父母关切的脸。拜年的话说完,话题不出意外地,又绕到了那个原点:
“笙笙啊,一个人在外面过年多冷清啊,什么时候带个人回来看看啊?”妈妈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担忧。
“找个好归宿,有人照顾,家里才安心……”
一腔因工作成就和异乡年味而生的热血,仿佛被这几句温柔的关切瞬间浇熄,只剩下冰凉的无力感。她努力维持着笑容,含糊地应承着,匆匆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她独自站在异乡寒冷的院子里,看着别人家窗口透出的、像蜂蜜一样黏稠温暖的灯光,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被墙壁模糊了的欢声笑语,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下意识抬头,看到院中飘扬的国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那份属于集体和责任的庄严,又让她心里的空落似乎被填上了一点点。
陈向北的聊天还停留在上午简短的问候:“在忙吗?”
他应该也很忙吧。他那边的世界,此刻定然也是团圆和喧嚣。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手机相册,指尖滑动,收藏的第一张,就是那张略显模糊却笑容灿烂的拍立得合照——他生日那天,在他们合租的家里拍的。照片里,陈向北戴着滑稽的生日帽,搂着她的肩膀,两人都笑得毫无阴霾。看着看着,她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林南笙。”
一声熟悉的呼唤,像是划破厚重冰层的暖流,穿透寒冷的空气,从身后清晰传来。
她猛地回头。
漫天风雪仿佛在那一刻静止。陈向北就站在不远处的雪地里,肩头落着细碎的雪花,墨色的发梢也染上了白霜。他风尘仆仆,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正看着她,眼里盛着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以及无法掩饰的长途跋涉的疲惫。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积雪在脚下发出“嘎吱”的轻响。在她面前站定,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短暂地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想了想,还是不行。”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日夜兼程的沙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年。”
简单的话语,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敲碎了林南笙辛苦维持了一晚上的坚强外壳。
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视野变得模糊。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扑进他怀里,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温热的身体,仿佛要将自己嵌进他的骨血里。
雪花无声地飘落,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远处,又有一簇烟花升空,在夜幕中轰然绽放,璀璨的光芒照亮了雪地中紧紧相拥的两人。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流进心里的暖汤,有名字,它叫陈向北。
零点的钟声,伴随着远远近近“新年快乐”的欢呼,准时响起,宣告着新岁的到来。
他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新年快乐,笙笙。”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绽开了一个无比真实、带着鼻音的笑容:“新年快乐,陈向北。
零点的钟声还在空气中隐隐回荡,雪夜里,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陈向北轻轻松开她一些,低头看她:“刚刚……在看什么?”
“在看跟你的合照。”林南笙老实回答,声音软糯。
陈向北低笑,再次低头,温热的唇瓣眷恋地覆上她微凉柔软的唇,这一次的吻带着无尽的怜惜和确认。分开时,他哑声问:“想我了吗?”
林南笙用力点头,将脸埋回去,闷声说:“想了。”
这个坦诚的答案取悦了他。陈向北低笑一声,忽然托住她的臀腿,轻松地将她抱离地面。林南笙轻呼一声,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他。
他抱着她走到旁边一处结实的木质栏杆旁,小心地让她坐在上面,这样她的高度几乎与他齐平。
雪花依旧静静飘落,落在他的肩头,她的睫毛上。
陈向北深深地看着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小盒。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金戒指,戒托设计成小巧的桂花造型,簇拥着中间细碎的钻石,在雪地与烟花的微光下,流转着温暖而坚定的光芒。
他后退半步,在雪地中,单膝跪地。这个动作并非求婚,却带着同样郑重的仪式感。他仰头看着坐在栏杆上、眼睛睁得圆圆的林南笙,声音清晰而沉稳,穿透寒冷的夜色:
“林南笙。”他唤她的全名,“我想吃爱情的苦,你可以给我吗?”
他没有问“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而是用了这样一种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方式。
林南笙看着他被风雪勾勒的认真眉眼,轻声问,带着一丝不确定,也带着最后的确认:“你确定吗?是我,林南笙。就只是林南笙。”——是这个会胡思乱想、会打自己巴掌……并不完美的林南笙。
陈向北毫不犹豫地点头,目光灼灼,语气斩钉截铁:“确定。好的,坏的,都是林南笙。我都要。”
他拿起她的左手,指尖微凉,却带着滚烫的决心,凝视着她的眼睛:“可以吗?笙笙?”
林南笙没有用语言回答。她直接从栏杆上跳下来,不是因为冲动,而是因为一种想要与他站在同一平面。她跪坐在他面前的雪地里,与他平视,然后仰起头,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很轻,却带着应允的重量。
分开后,她看着他,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光,她用了最初那个带着距离感,此刻却充满亲昵依赖的称呼,轻声说:
“班长,以后……麻烦你了。”她的声音带着笑,也带着托付,“带着我。”
陈向北笑了,那笑容比此刻任何一朵烟花都要绚烂。他执起她的左手,将那枚桂花戒指,小心翼翼地、郑重地戴在了她的中指上。尺寸完美契合。
他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在戒指上落下一吻,然后抬头,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虔诚:
“谢谢你,林南笙。”
这辈子,她答应他了。
不再是他的独角戏,不再是他的强求和心机。在这一刻,跨越了两世的等待与谋划,终于尘埃落定。他的笙笙,走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