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卷着血腥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林风的手,僵在半空,离那扇能隔绝一切麻烦的院门,只差一寸。
可就是这一寸,此刻却成了天堑。
一个魁梧的、浑身是血的筑基修士,一个被华贵毛毯包裹、生死不知的“烫手山芋”,就这么直挺挺地堵在了他的门槛上。
堵住了他关门的动作。
林风:“……”
他看着脚下这滩烂事,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不远处,那十几个黑衣人已经料理完了最后一名护卫。
冰冷的杀机,齐刷刷地锁定在了尘隐医馆的门口。
锁定了僵在门口的林风。
周围的百姓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躲向巷子深处,生怕被卷入这场神仙打架。
只有王三麻子,还下意识地张开双臂,用他那在黑衣人眼中不堪一击的身躯,挡在林风身前。
“前……先生……”
王三麻子喉咙发干,他能感觉到,对面那些黑衣人带来的压力,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都可怕。
林风没理他。
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那个被毛毯包裹的人形上。
毛毯很厚实,但依旧能看出底下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
更要命的是,在那之上,萦绕着一股极其微弱、但林风却无比熟悉的阴毒气息。
这股气息,他熟。
太熟了。
“牵机锁魂蛊!”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玩意儿,不就是他当年为了给第三个女主角慕容嫣增加悲惨度,让她和男主叶凡的感情更加曲折,特意设计出来的奇毒吗!
此蛊无形无影,以宿主精血为食,日夜啃噬神魂,发作之时万蚁噬心,痛不欲生。
最歹毒的是,它会慢慢锁死宿主的所有生机,让其在一个月内,在无尽的痛苦中,变成一具神魂俱灭的活尸。
解法更是苛刻到近乎没有。
所以……这毛毯里裹着的,八成就是那个倒霉催的前朝皇室遗脉,慕容家的小公主,慕容嫣?
麻烦。
天大的麻烦!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修士仇杀了,这牵扯到大夏皇朝和前朝余孽的血海深仇!
林风的社恐和怕麻烦dNA,瞬间占据了理智的高地。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这麻烦丢出去。
越远越好!
“王三麻子。”
林风那嫌弃到骨子里的声音,冷冷响起。
“把他们两个,给我丢出去。”
“是……啊?”王三麻子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丢出去?
丢到那群杀神面前?
那不就是送死吗?先生不是活菩萨吗?
“啊什么啊?”林风不耐烦地抱怨起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王三麻子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话你听不懂?”
“打打杀杀的,血流得到处都是,恶心死了。一会儿地上的血迹谁来拖?你拖吗?拖地很累的知不知道!”
“还有这病气,一看就是个无底洞,救了她,我以后还想不想有安宁日子了?我的午休怎么办?我的清净怎么办?”
“赶紧的,丢出去,让他们自己解决,别脏了我的地方!”
林风,嘴碎心善的人设,在这一刻,仿佛只剩下了嘴碎。
王三麻子打了个激灵。
他懂了。
前辈这是在考验他!
前辈是隐世高人,最烦俗事沾身。
这两个人把天大的麻烦引到前辈清修之地,前辈不悦,是理所当然的!
自己若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还怎么追随前辈的大道!
“是!学生明白了!”
王三麻子不再犹豫,他狠狠一咬牙,转身就走向那昏死过去的护卫队长。
他一把抓住护卫队长的衣甲,就要将他连带着怀里的“小姐”一起拖出去。
就在此时。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那护卫队长猛地抬起头,用尽全力,将额头狠狠地磕在了医馆门前的青石板上!
“咚!”
“咚!”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这种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重复着这个动作。
额头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混着泥土,糊了他一脸。
他用那双已经开始涣散的独眼,死死地盯着林风,里面没有怨恨,只有最卑微、最绝望的哀求。
“神医……”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血沫声。
“求您……大发慈悲……”
“只要您肯救……救我家小姐……”
“我这条命……我们所有人……都给您……”
“愿为您……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那颗磕得血肉模糊的头颅,依旧保持着朝向林风的方向。
巷子里,连风都停了。
王三麻子拖拽的动作,也僵在了那里。
他看着这个到死都在为主人哀求的汉子,心里那点混混的狠厉,不知怎么的,就软了下去。
林风也沉默了。
他看着那保持着恳求姿态的护卫队长,心底竟被这股惨烈的忠诚,烫出了一个缺口。
做牛做马?
一个筑基修士的承诺,分量可不轻。
更何况,如果里面真是慕容嫣,那可就不止一个筑基修士了,而是整个前朝皇室残存下来的所有力量。
那是一股足以让大夏皇朝都头疼的庞大资源。
风险巨大。
收益,同样巨大。
最关键的是,这个“牵机锁魂蛊”,普天之下,除了他这个作者,谁能解?
这简直是送到嘴边的天大人情!
救,还是不救?
就在林风内心天人交战之际。
巷口的黑衣人,动了。
为首那人,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十几个黑衣人,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散开,形成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朝着尘隐医馆,一步步逼近。
肃杀之气,铺天盖地。
王三麻子吓得脸都白了,但他依旧死死地挡在门口,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尘先生的医馆!不想死的就快滚!”
黑衣人们,充耳不闻。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车里的人,要死。
所有看到这一切的人,也都要死。
林风的脸,彻底沉了下去。
看来,不救也不行了。
这些人,已经把他当成了必杀的目标。
他正要开口。
忽然。
他怀里那个被毛毯包裹的“烫手山芋”,轻轻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嘤咛,从毛毯中传了出来。
那声音,带着痛苦与虚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