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的北京,阳光把胡同里的积雪晒得微微发融,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水汽和糖炒栗子的甜香。李泽岚陪着苏晴走进“京味小馆”时,老板正隔着柜台招呼老主顾,竹编的灯笼在门框上轻轻摇晃,映得玻璃窗上的“福”字格外鲜亮。这家开了二十多年的小馆,是苏晴大学时和赵磊、方卉常来的地方,一碗炸酱面、一碟糖蒜,就是他们当年最解馋的“改善伙食”。
“泽岚,苏晴!这儿呢!”靠窗的桌子旁,赵磊已经挥起了手。他今天没穿平时跑公益时的冲锋衣,换了件干净的深蓝色毛衣,头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只是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还带着常年在户外奔波的痕迹。方卉坐在他身边,穿着米白色的针织开衫,手里正把玩着一串红绳手链,见他们进来,立刻起身拉开椅子:“快坐,刚给你们点了北冰洋,加了冰碴儿,解腻!”
李泽岚在苏晴身边坐下,指尖碰到玻璃杯壁的凉意,瞬间驱散了身上的暖气。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碟小菜:酱肘子切得厚薄均匀,裹着透亮的酱汁;凉拌藕片撒着白芝麻,透着清爽;还有一碟炸咯吱,金黄酥脆,是老北京过年常吃的小吃。赵磊拿起北冰洋的瓶子,“嘭”地一声打开瓶盖,气泡滋滋地冒出来:“尝尝,还是当年那味儿不?咱们上学时,每次考完试就来这儿,一人一瓶北冰洋,能聊到天黑。”
苏晴笑着接过瓶子,喝了一口,眼睛弯成了月牙:“没变!就是那会儿你总抢我的炸咯吱,说‘女生吃多了胖’,结果自己全造了。”方卉也跟着笑:“可不是嘛,他还说帮我分担酱肘子,最后骨头都没给我剩一根。”赵磊挠了挠头,嘿嘿笑着摆手:“那不是年轻胃口好嘛,现在想抢也抢不动了,上次在房山帮老乡盖书屋,搬两箱书就喘得不行。”
说起房山的老乡,方卉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你们是没见,村里的老乡们多热情。我们去量书屋的尺寸时,张婶非要拉我们去家里吃饺子,韭菜鸡蛋馅的,香得很。她家小孙子才五岁,抱着我的腿说‘姐姐,书屋能放绘本吗?我想看小熊的故事’,听得人心都化了。”
“还有李大爷,七十多了,天天来工地帮忙递钉子、搬木板,说‘娃们能有地方看书,我累点算啥’。”赵磊补充道,眼里带着笑意,“我们本来想给大爷点酬劳,他说啥也不收,最后塞给我们一袋子自己种的红薯,甜得能当糖吃。”
李泽岚听着,想起自己老家青川县的乡亲们,也是这样热情实在。小时候他放学晚了,总被邻居王婶拉回家吃饭;秋收时人手不够,全村人都会互相帮忙,谁家的玉米先熟,大家就先去谁家的地里忙活。他拿起一块炸咯吱,咬下去脆生生的,嘴里满是油脂的香气:“老乡们都这样,看着话不多,心里却热乎。我老家那边,谁家盖房子,全村人都来搭把手,中午就蹲在院子里吃大锅饭,热闹得很。”
苏晴也跟着点头,掰着手指头数:“我上次去河北采访,住的那家老乡,早上五点就起来给我煮玉米粥,还煎了荷包蛋,说‘城里姑娘细皮嫩肉,得吃好点’。临走时,大娘塞给我一篮子红枣,说‘这是自家树上结的,甜’,我推都推不掉。”
正说着,老板端着炸酱面走了过来,三大碗面码得整整齐齐,上面铺着黄瓜丝、胡萝卜丝、豆芽菜,还有满满一勺炸酱,酱香扑鼻。“得嘞,三位老主顾,还是老规矩,炸酱多放肉!”老板笑着放下碗,又指了指李泽岚,“这位是苏晴姑娘的爱人吧?第一次来,尝尝咱这炸酱面,地道老北京味儿!”
李泽岚拿起筷子,拌了拌面条,酱香味瞬间散开。他尝了一口,面条筋道,炸酱咸香,配上清爽的菜码,确实好吃。赵磊一边呼噜噜地吃面,一边含糊地说:“泽岚,你别看这小馆不起眼,老板的手艺是祖传的,当年我们宿舍聚餐,十个人能吃二十碗面,老板都怕我们把他吃破产了。”
方卉笑着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快吃你的面,小心酱蹭到衣服上。”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苏晴:“给,这是我去年在云南支教时,当地老乡给的手工银镯子,一对,你和泽岚一人一个,算是我们的新婚礼物。”
苏晴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只小巧的银镯子,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透着质朴的美感。她拿起一只递给李泽岚,眼里满是欢喜:“真好看!谢谢你,卉子。我们本来还说找机会请你们吃饭,结果倒先收了你们的礼物。”
“跟我们客气啥!”赵磊摆摆手,“你们俩能好好的,比啥都强。对了,年后春暖花开,我们打算组织城里的孩子去房山的书屋体验生活,摘摘野菜、听听老乡讲过去的事,你们要是有空,也来凑个热闹?”
“好啊!”苏晴立刻答应,转头看向李泽岚,“咱们到时候去给孩子们讲讲农村的趣事,再帮老乡们摘摘香椿,怎么样?”李泽岚笑着点头:“没问题,正好也能看看你们建的书屋,说不定还能跟老乡们学几招腌菜的手艺,我妈总说我腌的萝卜干不好吃。”
几人边吃边聊,从大学时的糗事聊到现在的生活,从房山的老乡聊到云南的支教经历,偶尔也会提到工作,但更多的是轻松的家常。赵磊说他去年在安徽帮老乡卖橘子,学会了编竹筐,现在家里还摆着一个自己编的果篮;方卉说她跟着云南的老乡学做了普洱茶,回头给苏晴和李泽岚寄点尝尝;苏晴则说起自己采访时学的剪纸,过年时剪了好几张窗花,贴在四合院的窗户上,特别喜庆。
吃到后半程,老板又送来了一碟驴打滚,糯米软糯,豆沙香甜。李泽岚看着桌上说说笑笑的三人,心里格外踏实。他以前总觉得,过年就是一家人团聚,吃顿热闹的年夜饭,放放烟花。但现在他发现,过年也可以是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坐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饭菜,聊着轻松的家常,不用聊工作的压力,不用想政策的细节,只享受这一刻的温暖和自在。
“对了,泽岚,你会下棋不?”赵磊忽然问道,“年后有空的话,来我们家下棋,我爸下棋可厉害了,上次赢了小区里的老棋王,得意了好几天。”李泽岚笑着说:“会一点,不过水平不高,到时候可得让大爷手下留情。”
方卉也跟着说:“我们家还种了不少花,开春的时候,月季、蔷薇都开了,你们来赏花、喝茶,我给你们做我最拿手的红烧肉。”苏晴眼睛一亮:“好啊!我还想学做红烧肉呢,每次做都炖不烂,泽岚总说我做的是‘石头肉’。”
几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三点多。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玻璃窗洒在桌上,给空了的面碗和剩下的驴打滚镀上了一层金边。赵磊看了看时间,笑着说:“哟,聊了这么久,都快耽误接我爸去公园遛弯了。”方卉也站起身,收拾好包:“那我们就先撤了,年后再约,记得来房山看我们!”
送走赵磊和方卉,李泽岚和苏晴并肩走出小馆。胡同里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露出青灰色的石板路,偶尔有几只麻雀落在墙边,叽叽喳喳地叫着。苏晴挽着李泽岚的胳膊,脚步轻快:“今天真开心,好久没跟学长学姐聊这么痛快了,感觉又回到了大学时候。”
李泽岚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我也很开心,不用想工作,不用想数据,就单纯地聊天、吃饭,这种感觉真好。”苏晴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那咱们以后常约他们出来玩,春天去赏花,夏天去摘果子,秋天去看红叶,冬天就来吃炸酱面,怎么样?”
“好啊,都听你的。”李泽岚笑着点头,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胡同里的风带着淡淡的暖意,远处传来孩子们放鞭炮的笑声,阳光正好,岁月安稳,这大概就是过年最好的样子——有爱的人在身边,有聊得来的朋友,有简单的快乐,不用轰轰烈烈,却足够温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