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光阴于仙门修士不过弹指,于苏璃而言,却是踏在刀尖上的修行路。她的道号“璇玑”是清辞真尊亲赐的,取北斗星象之意,盼她道心如星辰恒定。可只有苏璃自己知道,每一次灵力周天运转时,血脉里那丝桃花妖气都在与仙家灵气撕扯,像是有无数细小的根须在经脉里钻刺。
化神雷劫落下那天,琼华仙阙的护山大阵都为她敞开了缺口。紫电如蟒缠上她周身时,苏璃清晰地闻到了自己皮肉烧焦的气息,混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桃花香。她死死咬着牙没叫出声,直到最后一道雷劫劈碎了她凝结百年的护体罡气,舌下突然涌上腥甜——那是当年沈忆辞偷偷塞给她的半枚清心丹,此刻正随着妖气反噬化作齑粉。
“璃儿!”高台上的清辞真尊几乎要冲破护法长老的阻拦。他鬓边的霜白早已蔓延至发顶,玄色道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手里紧紧攥着一枚温玉,那是苏璃十六岁生辰时他亲手雕琢的平安锁。
沈忆辞按住他的肩,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师父,她能撑过去。”她站在那里,一身月白道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百年间她已从当年那个突然归来的亲生女儿,长成了能与清辞真尊共掌宗门事务的副宗主。只是没人知道,她袖中始终贴身藏着半块桃花木簪,每当苏璃修炼遇挫时,那木簪就会发烫,像在传递某种遥远的暖意。
雷劫散尽时,苏璃落在云台上的身影晃了晃。她抬手抹去唇边血迹,看向高台的目光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清辞真尊早已奔至近前,指尖颤抖地抚过她焦黑的衣襟,声音里带着后怕:“傻孩子,非要硬抗吗?”
“父亲教过我的,”苏璃扯出个苍白的笑,“道途无捷径。”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昨夜推演天机时,卦象上那团妖异的血红有多刺眼。若继续冲击飞升境界,不出千年,她体内的桃花妖血脉必会彻底觉醒,到那时她将沦为只知杀戮的妖物,百年修行毁于一旦不说,更会连累整个琼华仙阙。
这样的秘密,她藏了近百年。
这些年清辞真尊待她愈发小心翼翼。每月初一的早课,他总会借口沈忆辞功法进境更快,把更珍稀的凝神草塞给苏璃;宗门大比时,明知苏璃灵力不稳,却坚持要她压轴出场,只因“我女儿的风采,该让全天下看看”;就连沈忆辞亲手酿的桃花酒,他都会偷偷给苏璃的酒壶多添一勺蜜,说“你身子弱,得甜些才好”。
沈忆辞从不争这些。她会在苏璃修炼走火入魔时,彻夜守在丹房外煎制凝神汤;会在苏璃被其他仙门弟子暗讽“来历不明”时,不动声色地用术法让对方摔个跟头;会在清辞真尊又偏心时,笑着对苏璃说“父亲是怕你觉得生分”。
苏璃有时会看着沈忆辞鬓边那支桃花木簪发呆,想起百年前那个藏着大妖内丹的夜晚。她们明明是立场对立的存在,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生出了比亲姐妹更微妙的羁绊。
变故发生在苏璃化神后的第三个月圆夜。清辞真尊突然召她们去书房,往日总摆着功法典籍的案几上,此刻放着个陈旧的木盒,里面是些女子的旧物:褪色的绣帕、磨得光滑的玉梳,还有半朵风干的兰花。
“你们都长大了。”清辞真尊坐在蒲团上,玄色道袍上的云纹已有些黯淡,他抬手时,苏璃敏锐地察觉到他袖口滑落的药渣——那是续命丹特有的苦味。“明日起,我便去后山闭关,不再过问宗门事务。”
沈忆辞脸色骤变,不等他说完便上前一步,指尖搭在他腕脉上。灵力探入的瞬间,她猛地后退半步,眼底涌上震惊。那经脉里的灵力早已枯竭,五脏六腑像是被强酸腐蚀过,全靠一股强悍的毅力和丹药吊着最后一口气。
“父亲!”她声音发颤,“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