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陨星山坳已彻底化作修罗杀场。
军方战阵煞气冲霄,与数股强大势力绞杀在一处,道法轰鸣,宝光四溅,将夜空渲染得如同白昼,又比白昼更多了十分惨烈。混乱的灵气流如同失控的潮汐,撕扯着空间,连那稳固的秘境入口光晕,也为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
正是此时!
一道淡至近乎虚无的星辰流光,借着一次剧烈的能量对撞产生的空间涟漪,如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那波动的光晕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一滴水汇入了狂涛,了无痕迹。
李长寿身形微晃,已从外界的喧嚣杀伐,踏入了一片死寂的苍茫。
……
脚落实地,一股沉重、锋锐、带着铁锈与腐朽气息的煞意便扑面而来,让李长寿周身灵力微微一滞。他立刻运转星辰道法,周身穴窍隐有微光闪烁,化作无形屏障,将那侵袭的煞气隔绝在外。
举目四顾,饶是李长寿心志坚毅,也不由得心神微震。
这里,与瑶光秘境的清冷仙渺、生机暗蕴截然不同。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不见日月星辰,唯有铅云低垂,仿佛凝固的硝烟。大地干裂,呈暗红之色,如同被无数鲜血浸染、干涸。视线所及,尽是断壁残垣,以及……无数插在大地之上、斜倚在废墟之中的残兵断戟!
长剑、巨斧、长矛、断刀……形态各异,大多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令人肌肤刺痛的锋锐之气。一些巨大的、不知是何生物的森白骨骸半埋于土中,骨架上也插满了兵器,诉说着上古之战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浓郁不化的金属煞气与死寂之意,呼吸间都仿佛有刀片刮过喉管。
“好一个兵戈杀伐之地……”李长寿心中低语,“天玑星,主征伐,掌兵戈,果然名不虚传。此地煞气,若心志不坚、体魄不强者,顷刻间便会被侵蚀神智,沦为只知杀戮的疯魔。”
他不敢怠慢,神识如蛛网般谨慎地铺开,却发觉此地对神识压制极大,仅能探查周身百丈范围。而且,神识触碰到那些残兵煞气时,竟有隐隐被切割、刺痛之感。
“空间稳固,煞气蚀神,神识受限……果然是试炼与考验之相。”李长寿眸光沉静,并未急于深入。他指尖微动,数点几乎不可见的星辉悄无声息地没入身后虚空以及周遭几处关键的地形节点,布下几重简易却高效的预警与防护星阵。
做完这一切,他才运转星辰遁法,身形化作一道在昏黄背景下极难察觉的淡银流光,贴着地面,向着秘境深处那冥冥中传来召唤的方向潜去。
前行不过十数里,周遭的煞气骤然变得狂暴起来。
“嗡——!”
地面震颤,前方那片插满残戟的战场上,浓郁的金属煞气与某种不灭的战意飞速凝聚,化作数十道模糊的虚影。这些虚影迅速凝实,身披残破甲胄,手持煞气凝聚的刀兵,眼眶中跳动着猩红的光芒,散发着冰冷而纯粹的杀意。
上古战魂!
它们无声地嘶吼,结成简单的战阵,如同潮水般向李长寿冲杀而来。金戈铁马之势扑面而来,煞气几乎凝成实质,封锁了前方所有空间。
“纯粹的杀伐试炼么……”李长寿心念电转,并未选择硬撼。这些战魂单个实力约在金丹后期到元婴初期,但汇聚成阵,煞气相连,威力倍增,硬拼消耗太大,且容易引来更强大的存在。
他身形不退反进,却在即将与战魂洪流碰撞的刹那,脚下步伐玄妙一踏。
“斗转星移步!”
周身星辉一闪,空间仿佛在他脚下折叠。他的身影如同鬼魅,在间不容发之际,从战魂攻势最密集、实则也是煞气流转节点的一处微小缝隙中穿透而过!那凌厉的兵戈煞气擦着他的护体星辉掠过,激起一连串细密的火花,却未能伤其分毫。
然而,刚刚摆脱这一波战魂,脚下大地猛然裂开,一道纯粹由金戈煞气凝聚而成的巨大枪芒,自地底悍然刺出,直取其丹田要害!
偷袭来得毫无征兆,且狠辣无比。
李长寿似早有防备,身形在空中不可思议地一折,如同星丸跳掷,间不容发地避过枪尖。同时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浓缩到极致的星辰光束点出。
“碎星指!”
嗤——!
星辰光束与煞气枪芒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极致的穿透与湮灭。那凝实的煞气枪芒被从中点破,寸寸碎裂,重新化为游离的煞气。
李长寿脚步不停,借助碰撞的微力,再次向前飘飞,将重新聚拢追来的战魂甩在身后。
他并非一味躲避,而是在闪转腾挪间,不断观察、分析着这些战魂与煞气攻击的规律。“煞气凝聚,战意驱动……核心在于那一点不灭的‘兵戈真意’。”他眼中闪过明悟,“以力破巧,并非上策。需以星辰之‘镇’、‘御’、‘化’,克制其‘杀’、‘破’、‘锐’。”
接下来的路程,李长寿不再单纯依靠精妙身法闪避。遭遇小股战魂或煞气突袭时,他时而引动周天星力,化作无形壁障,将攻击偏转引导;时而施展星辰封印术,暂时禁锢战魂行动,创造通过间隙;甚至尝试以自身星辰道韵,去同化、分解那些攻来的煞气,虽效果初显,进程缓慢,却让他对天玑星力的杀伐特性有了更深的体会。
他就像一位在刀尖上起舞的智者,于无尽的杀伐险境中,寻隙而行,以巧破力,将自身的星辰之道运用得淋漓尽致,稳健而高效地向着秘境核心推进。
……
就在李长寿专注于应对前方层出不穷的试炼时,在他刚刚经过不久的那片插满残戟的区域,空间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一道近乎完全融入环境阴影中的身影,缓缓浮现。
此人周身笼罩在一层诡异的暗影之中,气息收敛得极致,若非主动现身,即便近在咫尺,也难以察觉。他望着李长寿离去的方向,阴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精妙的星辰遁法,好沉稳的应对手段……不愧是被‘上面’重点关注的目标,李长青。”黑影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如同金属摩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虽谨慎,却不知早已被猎手盯上。”
他抬手虚按地面,一丝极其隐晦、带着腐蚀与吞噬意味的黑暗力量渗入地底。“玄雷宗那群蠢货,不过是吸引注意的棋子。真正的猎手,永远藏在最深沉的阴影里。这天玑星核,连同你身上的秘密,都将成为主上伟业的资粮。”
黑影身形再次缓缓融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恶意,弥散在充满煞气的空气中,追踪着李长寿的脚步而去。
……
秘境深处,那股来自核心的召唤感越来越强烈。
李长寿体内,玉衡星核碎片的温润生机之力,与瑶光星核碎片的清冷净化之光,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发出欢欣而又渴望的嗡鸣。尤其是当他运转星辰道法对抗此地煞气时,这种共鸣愈发明显。
同时,一段段破碎、模糊的信息流,伴随着共鸣,断断续续地涌入他的识海:
“……七星……同源……相生亦相引……”
“……天玑主杀,兵戈所向,非为毁灭,乃卫道之坚盾……”
“……星炬重燃,需七曜归位,道贯寰宇……杀伐亦为守护之力,不可或缺……”
“……集齐……找到……核心……指引……”
信息零碎,却如同拼图,让李长寿对七星核与星炬的认知又清晰了一分。
“果然,七星核碎片之间会相互吸引。天玑星核主掌杀伐兵戈,其力酷烈,却是重燃星炬不可或缺的一环,象征着‘守护之刃’……”李长寿心中明悟更深,同时也更加警惕,“杀伐之力,用之正则卫道,用之邪则祸世。这天玑考验,怕不仅仅是考验实力,更在考验持刃之心。”
他隐隐感觉到,想要真正得到天玑星核的认可,恐怕并非易事。
而也就在这时,他布置在身后数里外的一处预警星阵,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并非被触发破坏,而是仿佛被某种阴冷滑腻的东西悄然“绕过”时,引起的星力涟漪。
李长寿前进的身形没有丝毫停顿,面色也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寒的锐光。
“终于……忍不住跟来了么。”
“只是,谁才是真正的黄雀,尚未可知。”
他不动声色,速度似乎放缓了一丝,仿佛因连续闯关而略有损耗,实则体内星辰之力已如弓弦般悄然引满,神识更是锁定了几个预先勘察好的、利于反击与布阵的地形。
这苍茫杀伐的秘境,暗处的窥伺者,以及前方未知的终极考验,共同织成了一张危险的网。
而李长寿,这位习惯藏身幕后的执棋者,已然准备在这天玑棋局中,落下自己的棋子。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