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头场雨刚停,郭春海就带着屯里人清理七品叶岩缝的碎石。塌方的山体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里面飘出股陈年的土腥味。二愣子抡着铁镐,脖子上的狼牙坠子随着动作直晃荡:春海哥,这洞咋这么深?
郭春海抹了把汗,接过乌娜吉递来的水壶灌了两口。自从岩缝塌方后,参王就缩回了地下,只留下几根发蔫的须子露在外面。雪团二世这几天急得直转圈,天天在洞口刨土。
接着挖!李老爷子叼着烟袋锅子指挥,当年白三水肯定在这儿藏了啥。
白桦蹲在洞口,手指轻抚岩壁上的刻痕——是她父亲留下的鄂伦春族图腾。女猎手今天换上了传统服饰,腰间别着父亲留下的猎刀。
有东西!二愣子突然喊道。他扒开一堆碎石,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箱。箱盖上用红漆写着样本勿动,但锁已经被震坏了。
郭春海撬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泡着一截参须。标签上写着日期和编号,最早的可追溯到1964年。
我爹的实验样本...白桦拿起一个瓶子对着光看,他在研究参王的净化能力。
赵卫东推了推眼镜,仔细检查标签:这些编号...是不同年份从同一株参王上取的样!技术员突然激动起来,老天,这株参王至少活了六十年!
乌娜吉怀里的孩子突然笑起来,小手伸向洞口。郭春海注意到,孩子手腕上的叶脉纹又浮现出来,比之前更加清晰。
参王还活着,白桦轻声说,它在召唤守护者。
众人继续往深处挖,洞口逐渐扩大到能够容纳一个人进出的时候,突然间,“雪团二世”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发出一阵“吱吱”的尖叫声,然后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洞里。它的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一串急促的爪印。
“我进去看看。”郭春海见状,连忙紧了紧自己的腰带,然后把手中的手电筒咬在嘴里,小心翼翼地钻进了洞里。
洞内的环境十分潮湿阴冷,岩壁上还凝结着许多水珠,仿佛随时都会滴落下来。郭春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大约走了二十米左右,眼前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原来这里是一个天然的岩洞,岩洞的中央有一个小水潭,水面上泛着微弱的蓝光,给整个岩洞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氛围。
就在这时,郭春海看到“雪团二世”正站在水潭边上,拼命地用爪子刨着什么。他好奇地走过去,蹲下身,将手电筒的光照向那个方向。
当他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时,不禁瞪大了眼睛——那竟然是参王!不过,这棵参王比他想象中的要小很多,主干只有拇指粗细,但是它的根须却异常发达,盘根错节地布满了整个水潭的底部。
更令人惊奇的是,参王的七片叶子竟然完好无损,在黑暗中泛着莹润的光泽,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它的珍贵和神奇。
“找着了!”郭春海兴奋地回过头,对着洞外大声喊道。
听到他的呼喊,白桦第一个冲了进来。当他看到参王的那一刻,眼眶瞬间就红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跪在水潭边,用鄂伦春语轻声说着什么。参王的叶子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
赵卫东带着仪器进来检测,盖革计数器突然狂响:这水...辐射值为零!他指着水潭,参王把所有的毒素都吸收了!
郭春海这才注意到,参王的根须已经变成了深蓝色,而潭水却清澈见底。乌娜吉怀里的孩子挣扎着要下地,小脚丫刚碰到水面,手腕上的叶脉纹就亮了起来。
它认出了新的守护者...白桦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爹的使命完成了。
众人正商量怎么移栽参王,洞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二愣子慌慌张张跑进来:春海哥!县里来人了,说是要封山!
洞口站着几个穿制服的干部,领头的拿着红头文件:接到上级通知,这一带划为放射性污染区,要立即疏散群众!
郭春海刚要解释,赵卫东已经掏出了检测报告:同志,您看,这里的辐射值完全正常!
干部将信将疑地接过报告,又看了看洞里蓝莹莹的参王:那这是...
是七品叶参王,白桦上前一步,它能净化被污染的水源。
干部们交头接耳了一阵,最后决定带水样回去复检。临走前,领头的悄悄拉住郭春海:老郭啊,省里有领导对你们这个参王很感兴趣...
郭春海心头一紧。这些年,为了参王死了多少人,他比谁都清楚。
夜里,郭春海蹲在灶前翻看白三水的笔记。乌娜吉哄睡了孩子,轻轻靠在他肩上:想啥呢?
我在想...郭春海合上笔记,怎么才能保住参王,又不再让人为它送命。
乌娜吉指了指孩子手腕上已经变淡的叶脉纹:参王选择了小宝,这就是天意。
第二天一早,屯口来了辆吉普车。下车的是省林业厅的周处长,郭春海在县里开会时见过。令人意外的是,朴社长也跟着来了,老头儿胳膊上还打着绷带。
郭同志!周处长热情地握住郭春海的手,你们发现的那个参王,可是解决了大问题啊!他解释说,省里一直在为老矿区污染发愁,现在有了能净化的参王,简直是天降甘霖。
朴社长深深鞠了一躬:郭先生,我是来道歉的...老头儿掏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公司无偿转让的滴灌技术专利,还有...这个。
他递过个檀木盒子,里面是枚银质徽章,上面刻着守护者三个字。金在勋偷走的,朴社长苦笑,现在物归原主。
周处长宣布,省里决定在狍子屯建立生态保护区,由郭春海担任站长。不过,他压低声音,那个参王...
郭春海早有准备。他带着众人来到参园,指着一片新翻的土壤:参王已经分枝了。只见十几株小参苗整齐排列,每株都有七片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白桦解释说,这是用参王的根须嫁接的,虽然净化能力不如母体,但胜在数量多。雪团二世在参苗间蹦来跳去,像是在检阅自己的士兵。
朴社长突然老泪纵横:白三水先生...他二十年前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一个月后,狍子屯-七品叶生态保护区正式挂牌。开园仪式上,郭春海抱着孩子站在参园前,白桦和二愣子分立两侧。乌娜吉给每位来宾都端上了一杯参茶——是用分枝参王的叶子泡的,清香扑鼻。
远处的山梁上,狼群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年轻的头狼仰天长嚎,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更神奇的是,随着嚎叫声,参园里的参苗齐刷刷地晃了晃叶子,像是在回应。
夜幕降临,宾客散去。郭春海独自站在参园里,望着满天星斗。乌娜吉抱着熟睡的孩子走来,轻轻靠在他肩上。
想啥呢?她问。
郭春海摸了摸胸口的山神牌:我在想,上辈子要是知道这些...
乌娜吉笑着打断他:哪有上辈子?这辈子就够忙活的了!
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