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上香烟缭绕,帝辛手持三炷清香,正欲将其插入香炉。
此刻日光正好,透过女娲庙的雕花窗棂,在神像前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尊泥塑金身的女娲像,眉眼温婉,仿佛正含着悲悯俯瞰众生。
忽有一阵阴风自庙外卷来,吹得檐角铁马发出刺耳的叮当声。
祭台两侧的幡旗猛地扬起,香案上的烛火被吹得剧烈摇晃,几欲熄灭。
更奇的是,神像前那道遮尘的素纱帘,竟如活物般飘卷而上,露出了女娲像胸前垂下的璎珞——那璎珞本是玉石雕琢,此刻却在风中泛着异样的红光。
“嗯?”镇元子眉头骤紧,指尖已扣住袖中拂尘。这风来得诡异,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魅惑之气,绝非自然之风。
他正欲施法镇压,耳畔却陡然响起一阵若远若近的梵音,那声音轻柔如丝,钻入人的耳中,却直挠元神深处,让人四肢百骸都泛起一阵慵懒的酥麻。
帝辛握着香的手指猛地一颤。
他只觉脑中轰然一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净世白莲的护持——那十二品莲台虽在体内绽放清辉,却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邪异梵音。
眼前的女娲像忽然变了模样,泥塑的眉眼仿佛活了过来,红唇轻启,似在对他浅笑;周身的神光也化作了流转的霞衣,飘飘欲仙。
“娘娘……”帝辛喃喃出声,眼神变得迷离。他体内的菩提子在梵音催动下陡然发烫,一股贪淫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瞬间淹没了清明。
净世白莲的清辉在元神中剧烈闪烁,与那股邪念冲撞,却被菩提子散出的黑气死死压制。
“陛下!”商容察觉不对,忙上前一步,却被帝辛猛地推开。
只见帝辛眼中红光一闪,竟反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那剑本是祭祀时用于斩除不祥的礼器,此刻却被他握在手中,踉跄着走向庙墙。
他盯着那片雪白的墙壁,嘴角勾起一抹癫狂的笑意,仿佛看到了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
“如此仙姿,当有佳句相配!”他大喝一声,挥剑便在墙上刻字。剑锋划过砖石,发出刺耳的声响,火星四溅中,一行狂放的字迹渐渐显现: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每刻一字,帝辛的眼神便更迷离一分,元神中的净世白莲剧烈震颤,花瓣上已染上了点点黑气。
镇元子看得心头大骇,他终于明白那梵音与菩提子的用意——竟是要借帝辛之手,行亵渎神灵之事!这不仅是要乱其元神,更是要引女娲降怒,断绝大商气运!
“大王快住手!”镇元子急运法力,一道青光射向帝辛手中的剑。
却见帝辛手腕一翻,剑锋竟带着一股邪异的力道,生生荡开了青光。他已完全被邪念操控,刻完最后一字,还得意地对着墙壁上的诗句大笑起来。
庙外的文武百官早已惊得面无人色,百姓们更是吓得伏地不起。
香案上的烛火彻底熄灭,庙内温度骤降,那尊女娲像的眉眼间,仿佛掠过一丝极淡的怒意。
云端之上,青乾望着这一幕,面色沉如水。他袖中的时光石,正将帝辛题诗的癫狂、镇元子的焦急、以及远处接引圣人嘴角那抹隐秘的笑意,一一记录在案。
菩提子的邪力、梵音的魅惑、帝辛失控的元神……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这场本应庄重的祭祀,瞬间变成了一场亵渎神灵的闹剧。
而此刻的帝辛,还握着剑站在墙前,浑然不知自己已犯下滔天大错。
他元神深处,净世白莲与菩提子的争斗仍在继续,一缕黑气顺着他的指尖,悄悄缠上了那柄沾染了亵渎之意的佩剑,发出幽幽的光。
女娲驾着青鸾,刚至女娲庙上空,便见庙墙之上剑痕宛然,那几行亵渎诗句如针般刺入眼帘。
她凤目微眯,周身顿时涌起滔天怒意,云端的气流都为之凝滞——自开辟以来,人族受她抟土造之恩、炼石补天之情,何曾有人敢在她神像前如此放肆!
“大胆商王!”一声轻叱未落,女娲袖中已飞出万道霞光,直逼祭台上的帝辛。
这霞光看似柔和,却藏着开天辟地的造化之力,若真落下,别说帝辛元神,恐怕整座女娲庙都要化为飞灰。
“娘娘息怒!”一道清越的声音陡然响起,青乾踏云而出,挡在霞光之前。他素袍翻飞,手中时光石悬浮于空,石面上正映出接引圣人在茶馆中施法的画面,“此事另有蹊跷,还请娘娘看完这段影像再做定论!”
女娲目光落在时光石上,见那西方教圣人暗中植入菩提子、以梵音乱人心神的景象,眉头不由紧蹙。怒意稍敛,却仍带着冰冷的质问:“纵有外人作祟,他身为商王,不敬神明却是事实!”
“正因他是商王,才更要查清缘由。”青乾指尖一点,时光石又显出帝辛题诗时元神中的挣扎——净世白莲如何抵挡黑气,菩提子如何释放邪力,画面清晰如镜,“娘娘请看,他元神本有白莲护持,只因西方教暗施手段,才会一时失智。若此刻严惩,岂不正中了旁人的算计?”
女娲望着石中帝辛元神的痛苦之色,沉默片刻,终是收了霞光。“好,本宫便看下去。若真是他本心不敬,再清算不迟!”
就在此时,庙内忽起一阵罡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待风势稍歇,众臣抬眼一看,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庙墙上那几行狂悖的诗句赫然在目!
“大王!您、您怎能……”商容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都在颤动。他扑到墙前,对着神像连连叩首,额头撞得青石板咚咚作响:“圣母娘娘恕罪!大王定是被邪祟迷了心窍,臣等罪该万死!”
比干也厉声喝道:“快!取清水来,将这污秽字迹擦去!”侍卫们慌忙寻来布巾水桶,却见那剑痕深嵌石中,任凭如何擦拭都丝毫未减,反而越擦越清晰。
众臣见状,更是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地,山呼“娘娘息怒”。
百姓们早已吓得涕泪横流,整个广场哭喊声此起彼伏,连天空都阴沉下来,似有暴雨将至。
祭台上,帝辛正被这阵仗惊得一哆嗦。他体内的净世白莲趁梵音稍弱,猛地爆发出万丈清辉,十二片莲瓣同时旋转,将缠绕元神的黑气涤荡得干干净净。
那股癫狂之意如潮水般退去,帝辛望着墙上的诗句,再看看满地跪拜的臣属,脑中“嗡”的一声,终于清醒过来。
“这、这是孤写的?”他握着剑的手不住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祭服。想起方才的迷乱,想起神像前的不敬,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当啷”一声扔了剑,“噗通”跪倒在神像前,额头死死抵着地面:“臣、臣罪该万死!恳请圣母娘娘降罪!”
此刻他元神清明,已全然知晓自己犯下了何等大错。净世白莲在体内轻轻摇曳,散出的清光不仅净化了邪祟,更让他看清了自身的荒唐。
青乾望着祭台上幡然醒悟的帝辛,又看了看身旁神色变幻的女娲,轻声道:“娘娘您看,他已恢复神智,可见并非本心不敬。”
女娲沉默地看着下方。帝辛的惶恐、众臣的惊惧、时光石中接引的阴笑,种种画面在她眼前交织。
她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拂过青鸾的羽翼,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本宫记下了。”
话音落,她已驾着青鸾消失在云端。
庙内的风渐渐停了,阳光重新洒落。商容颤抖着爬起来,对着帝辛哭道:“陛下,快、快请国师施法,将这墙上的字抹去啊!”
镇元子早已上前,取出拂尘轻轻一扫。那原本坚不可摧的剑痕,在拂尘青光下如同冰雪消融,很快便消失无踪,只余下光洁的墙面,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帝辛仍跪在地上,望着空荡荡的墙面,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他知道,今日之事绝非结束。
那暗中作祟的黑手,圣母娘娘压抑的怒火,还有自己犯下的过错,都将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大商的命脉之上。
青乾立于云端,收起时光石。
他望着逐渐恢复秩序的祭台,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西方教的阴谋已破,帝辛也已清醒,但女娲心中的芥蒂已然种下。
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