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水泛金,颍河映赤,遍野黍稷翻涌如浪,正是北地诸侯岁贡方毕、天子巡狩展威的时节。
朝歌城外,九里长亭至颍水北岸的官道上,黄钺白旄如林,玄甲铁骑似潮——殷寿亲率文武百官、三千禁军往颍河秋狩,銮驾行处,旌旗蔽日,甲叶铿锵,连脚下的黄土都似被这赫赫王气压得不敢扬尘。
随行的百官中,太师闻仲紫袍玉带,墨麒麟缰绳握在手中,一双丹凤眼扫过队列,目光转向身后的镇国武成王黄飞虎。
黄飞虎金盔亮甲,腰间佩剑的剑穗随马蹄轻晃,余光瞥见黄府方向的炊烟,想起府中长子黄天化昨日还缠着要学骑射,嘴角刚要勾起,却被闻仲一声低咳拉回神——这位托孤重臣的眉头,自出朝歌那日起就没松开过。
谁也没察觉,在銮驾队伍驻扎营地西侧的太行山脉余脉中,三道流光正隐在云层后。
为首者鹤发童颜,道袍上绣着太极图,正是阐教玉鼎真人;身侧一位手持拂尘,眉目慈悲,是文殊广法天尊;还有一位背负花篮,衣袂飘飘,乃道德真君。
三人目光如炬,透过层层军阵,直盯着颍水北岸的殷寿大营,又不时望向东南方向的朝歌城——那里,才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标。
“师弟,殷寿暴虐,诸侯离心,今日秋狩,正是天赐良机。”
玉鼎真人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朝歌城内守军随驾大半,防备空虚,待方相、方弼动手,营地乱起,我等便分头行事,切不可延误。”
文殊广法天尊微微颔首,指尖拂过拂尘,眼中闪过一丝悲悯:“闻仲虽为截教,却忠君爱国,只是选错了明主。
他那侄子闻聘,素有仁心,留在朝歌恐遭牵连,我需速去速回。”
道德真君轻抚花篮,目光落在黄府方向:“黄飞虎忠勇,黄天化、黄天祥二童根骨奇佳,若陷在朝歌,迟早会被殷寿猜忌所害。我去救二童,你二人切记,得手后即刻往西岐汇合,不可与截教弟子正面冲突。”
三人话音刚落,颍水北岸的大营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先是几声急促的号角,接着是兵刃碰撞的脆响,随后便见两个魁梧的身影护着一辆马车,从大营中冲了出来——正是太子殷郊的侍卫方相、方弼!
方相手持长斧,斧刃上沾着血,朝着追来的禁军怒吼:“昏君无道,我等护太子出逃,谁敢拦我!”
方弼则举着盾牌,死死挡在马车前,盾牌上已被砍出数道裂痕。
马车内,太子殷郊脸色苍白,却紧紧握着腰间的玉佩,二殿下殷洪躲在兄长身后,吓得浑身发抖。
大营内,殷寿的咆哮声穿透军阵:“逆贼!竟敢挟持太子!给我追!抓回来碎尸万段!”禁军将士如潮水般涌出,箭雨朝着方相、方弼射去。
闻仲见状,立刻翻身上了墨麒麟,刚要下令稳住阵脚,却见黄飞虎已率军冲了出去。
混乱瞬间席卷了整个大营,谁也没注意到,天空中的云层突然开始翻滚。
原本晴朗的秋日,竟在片刻间变得阴沉起来,狂风从太行山脉方向呼啸而来,卷起地上的沙尘,朝着朝歌城方向扑去。
“时机到了!”玉鼎真人低喝一声,三道流光瞬间分作三路,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朝歌城。
最先抵达的是道德真君。他驾着祥云,悄无声息地落在黄府后花园外。
此时的黄府,因黄飞虎随驾秋狩,府中只有女眷和孩童,后花园里,黄天化正拿着一把木剑,教弟弟黄天祥劈砍木桩,两个孩子脸上满是认真,全然不知危险已近。
道德真君看着两个孩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拂袖一挥。
一股柔和的清风突然裹住黄天化和黄天祥,两个孩子只觉得脚下一轻,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刚要惊呼,嘴巴却被清风堵住,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熟悉的后花园越来越小。
道德真君怕惊扰府中人,足尖一点,带着两个孩子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西岐方向飞去,只留下后花园里那把木剑,还插在木桩上,微微晃动。
与此同时,文殊广法天尊已落在闻府门前。
闻府与太师府相邻,因闻仲随驾,府中只有闻聘带着几个家仆打理。
闻聘此时正在书房读书,突然觉得窗外一阵风过,抬头便见一位身着僧袍的道长站在面前,刚要起身,却被文殊广法天尊按住肩膀。
“小友莫慌,”文殊广法天尊声音温和,“我乃阐教文殊,今日前来,是为救你性命。闻太师随驾秋狩,朝歌城内恐生变故,你若留下,必遭牵连。随我走吧,日后自有重逢之日。”
文殊广法天尊不再多言,带着闻聘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庭院中。
最后行动的是玉鼎真人。他直奔上大夫杨任的府邸。
杨任虽未随驾秋狩,却因忧心国事,正在府中批阅文书。突然,窗外狂风大作,门窗被吹得吱呀作响,他刚要起身去关窗,却见一道白光落在面前,一位道长手持拂尘,目光如电。
“杨大夫,”玉鼎真人开门见山,“殷寿暴虐,听信谗言,日后必诛忠良。你乃朝中贤臣,若留在朝歌,迟早会遭不测。我乃阐教玉鼎真人,特来邀你往西岐,共扶明主,拯救万民。”
杨任闻言,先是一惊,随即眉头紧锁:“我乃大商臣子,岂能背主出逃?”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玉鼎真人语气坚定,“大商气数已尽,西岐姬昌仁德,乃天命所归。你若留下,不仅自身难保,还会连累家人。难道你要看着百姓流离失所,而你却因愚忠,错失拯救万民的机会吗?”
杨任沉默了。他想起近日殷寿因妲己之言,处死了几位进谏的大臣,心中早已不满,只是碍于君臣之分,不敢表露。
如今听玉鼎真人所言,又想起家中妻儿,终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长所言极是,我愿随道长前往西岐。”
玉鼎真人见杨任应允,不再耽搁,带着他化作一道流光,冲出朝歌城。
此时的朝歌城,狂风已越来越大,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躲避,房屋上的瓦片被吹得四处乱飞,守城的士兵虽奋力维持秩序,却也乱作一团。
谁也没发现,三位阐教金仙已带着他们的目标,消失在狂风之中。
颍水北岸的大营中,方相、方弼在广成子的帮助下逃往西岐。
夜色渐深,狂风终于平息。
朝歌城内,黄府的家仆发现黄天化、黄天祥不见了,顿时乱作一团,急忙派人往颍河大营报信;闻府的家仆也发现闻聘失踪,吓得不知所措;杨任的府邸更是一片慌乱,家人四处寻找,却杳无音讯。
而在通往西岐的路上,三道流光正朝着西岐方向疾驰。道德真君看着怀中熟睡的黄天化、黄天祥,文殊广法天尊护着闻聘,玉鼎真人带着杨任,三人相视一眼,都知道——这场改变天下命运的棋局,从今夜起,已悄然落下了关键的一子。
殷寿还沉浸在没抓住“逆贼”的怒火中,闻仲还在为太子的安危忧心,黄飞虎还在牵挂府中的妻儿,却无人知晓,朝歌城内的这一场狂风,不仅卷走了几个重要的人物,更卷走了大商的一丝生机。
太行山脉的云层后,似乎还残留着金仙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