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大营,高台之上。
弥勒的大肚在夜风中微微起伏,那双总是笑意盈盈的慧眼,此刻却倒映着远方天空中那片混乱的星爆,眼神深邃如海。
药师立于一旁,面容庄严,手中玉净瓶的柳枝无意识地摆动,显然内心也并不平静。
“师兄,不能再等了。”
药师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紧迫,“你看那战局,广成子等人已然不敌,节节败退。若再让他们被团灭,或是陨落一两位,阐教短期之内再无力战。届时,这伐商的大旗,岂不是要我们西方教独自扛起来?”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我西方教虽大兴在即,但根基尚浅,弟子们多是新晋修为,与殷商和蓬丘那群身经百战的煞星硬撼,胜算几何?我们不能让阐教倒下,至少现在不能。他们,必须为我们挡在身前,直到我们真正站稳脚跟。”
弥勒闻言,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这盘棋,西方教是后来者,是“渔翁”,但渔翁也不能眼看着两个鹬蚌死绝了,否则他自己也无利可图。
“师弟所言极是。”
他沉声道,“救,但不是倾力去救。要救得恰到好处,既要让阐教感恩戴德,又不能让我西方教深陷其中,成为蓬丘仙岛的下一个目标。”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紧那罗和药师。
“紧那罗,药师,随我走!”
“是!”
三道璀璨的佛光,如同三颗逆行的流星,瞬间冲天而起,直奔那片混乱的战场。
三位准圣的加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本已波涛汹涌的湖面,激起了万丈狂澜。
“阿弥陀佛!孔宣道友,赵公明道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弥勒的大笑声先于其人到达,他的人种袋祭出,化作一片祥和的金色世界,迎向了孔宣那霸道绝伦的五色神光。
“嗡——”
五色神光与人种袋碰撞,竟发出一声奇异的共鸣。
孔宣的五色神光虽能刷万物,但弥勒佛的人种袋乃是后天功德至宝,同样玄奥无比,一时间竟僵持不下。
“西方教也来趟这浑水!”
赵公明冷哼一声,二十四颗定海珠连成一片,打出一片星河,直取弥勒佛。
“贫僧来也!”药师手持琉璃灯,一步踏出,灯中燃起的不是凡火,而是蕴含着无尽生机的“药师琉璃光”,光芒所及之处,定海珠的杀伐之气竟被消弭了大半。
另一边,紧那罗则如一尊降魔怒目金刚,直冲向手持混元金斗的三霄。
他周身金刚法身运转,散发出万劫不磨的煌煌之威,竟硬生生顶住了混元金斗的吸力,为赤精子与惧留孙争取到了喘息之机。
三位准圣的强势介入,瞬间扭转了战局!
原本被压得节节败退的玄松子、广成子等人,压力骤减。
他们抓住机会,虚晃一招,立刻下令:“撤!”
阐教金仙们如蒙大赦,纷纷催动遁法,带着被俘的魔礼青等人,向着岐山方向狼狈逃窜。
“想走?留下命来!”
赵公明怒吼着,就要追击。
“算了。”
玄龟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弥勒和药师都来了,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魔家四将虽然被擒,但西岐也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我们挫了他们的锐气。让他们逃回岐山,做那笼中之鸟,更为稳妥。”
燃灯也微微颔首,他没有再出手,只是冷冷地看着阐教众人败退。
孔宣收回了五色神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弥勒佛,眼神中充满了忌惮。
三霄则悲愤地看着被带走的魔家青、魔礼红、魔礼海三兄弟的尸体,以及被捆仙绳绑着的魔礼寿,银牙紧咬,却也无计可施。
玄龟与燃灯没有下令追击,这给了阐教和西方教一个宝贵的撤退机会。
一场惊天动地的夜袭,最终以这样一种惨烈的平局收场。
当姜子牙看到撤回岐山的众人时,心沉到了谷底。
虽然他们成功斩杀了魔家四将,还俘虏了魔礼寿,这是天大的功劳。
但是,虎力大仙的尸体被抬了回来,他浑身金光破碎,胸口处有二十四个透明的窟窿,正是被赵公明的定海珠活活打死,元神俱灭。
更让他心惊的是,韦护不见了!
“韦护呢?”
姜子牙抓住太乙真人的手臂,急切地问道。
太乙真人面带羞愧,惨然道:“师叔……韦护他……他被云霄仙子用混元金斗生擒活捉了……”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一位阐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竟然被活捉了!
这是继绝龙岭之后,阐教又一次的奇耻大辱。
岐山之上,风声呜咽,仿佛在为这场惨烈的胜利而哀悼。
而在岐山之下,殷商大营中,黄飞虎看着狼藉的右营和被押回来的张桂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默默地下令,将左右两营的残兵合并,将五十万大军合为一处,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将整座岐山围得水泄不通。
他没有立刻攻山,而是选择了围困。
他知道,经过这一夜,西岐的锐气已经被彻底打掉了。
魔家四将虽死,但阐教和西方教也露出了他们的底牌,并且付出了代价。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岐山城内的粮草耗尽,等待他们内部的矛盾爆发,等待他们自己从内部崩溃。
一场惨烈的夜袭,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更为漫长和残酷的对峙。
岐山,这座西岐的屏障,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岛,一座被五十万大军围困的死亡囚笼。
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