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总算凉快了点,早晚的风带着丝秋天的爽利。可我这心里头,比三伏天还燥热,像揣着一团火,烧得我坐卧不安。自打上回在市场上当众撕破脸,把张左明那点烂底子全抖落出来,我跟他们两口子(呸!什么两口子!狗男女!)算是彻底结了死仇!
消停了没几天,幺蛾子又来了,而且这次,是冲着我最怕的地方来的——离婚!
那天收摊后,我揣着这几个月的积蓄,又找李姐借了点,凑够一笔钱,特意去了一趟区里的司法局下设的法律服务所。接待的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干部,姓刘,说话挺和气。我红着脸,吞吞吐吐地把我的情况说了:男人赌博、欠债、跟别人同居、不管孩子、还跑来纠缠我要钱……问能不能离婚。
刘干事推了推眼镜,一边记一边说:“吴香香同志,按你说的这些情况,特别是对方与他人以夫妻名义同居,这属于‘感情破裂’的法定情形,而且可能涉嫌重婚罪。你可以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需要准备起诉状,写明事实理由,还有……最好能提供一些证据。”
“证据?”我心里一紧,“啥证据?”
“比如,证明张左明和那个何芳长期共同居住的证据,邻居证言也行。还有他赌博、欠债的线索。如果有他对你或孩子实施暴力、遗弃行为的证据,比如医院的伤情记录、报警回执,那就更有利了。”刘干事耐心解释。
我心里凉了半截。证据?我上哪儿弄证据去?张左明和何芳住哪儿我都不知道!赌博欠债,都是听说,没凭没据。以前他打我,都是关起门来,谁给作证?报警?那时候想都不敢想!
“如果……如果他死活不同意离呢?”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法院会进行调解。如果调解无效,且感情确已破裂,法院最终也会判决离婚的。就是时间可能会长一点。”刘干事看我脸色发白,安慰道,“你别太担心,这种情况,法院一般会支持无过错方的。”
从法律服务所出来,我手里捏着那张写满了注意事项的纸条,心里七上八下。起诉?上法院?对我来说,这都是天大的事!可一想到张左明那副无赖嘴脸,想到他像颗定时炸弹一样悬在我和孩子头上,我就知道,这婚,必须离!再难也得离!
我咬咬牙,开始偷偷准备。我托一个相熟、嘴严的客商,悄悄打听到了张左明和何芳在城郊结合部租的一间破平房的大概位置。我还试着跟市场里几个可能知情的摊主套话,想看看有没有人见过张左明赌博,或者能证明他跟何芳以夫妻名义生活。可大家都怕惹事,支支吾吾,问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我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时候,张左明找上门了。不是来闹事,是直接找到了我租住的大杂院!
那天晚上,我刚哄睡力力和小花,正在灯下缝补衣服,就听见院门被拍得“砰砰”响,伴随着张左明醉醺醺的叫骂声:“吴香香!你个臭娘们儿!给老子滚出来!”
我吓得手一抖,针扎进了手指头,血珠瞬间冒了出来。力力和小花也被吵醒了,吓得缩在被窝里发抖。
“吴香香!你他妈敢去找律师?想跟老子离婚?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张左明在外面踹着门,声音嘶哑,充满戾气,“我告诉你!想离婚?除非我死!要不然,这辈子你都别想甩掉我!老子就是要缠着你!缠死你!不死不休!”
邻居被吵醒了,有人开窗骂,有人出来劝。张左明根本不理,借着酒劲,越发猖狂:“都听着!吴香香是我张左明明媒正娶的老婆!她想离婚跟野男人跑?没门儿!除非我死了!她生是我张家的人,死是我张家的鬼!”
我气得浑身哆嗦,血往头上涌!我猛地拉开门,站在门口,死死盯着他:“张左明!你撒什么酒疯!滚!”
月光下,张左明衣衫不整,满身酒气,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看见我,狞笑一声,摇摇晃晃地扑过来想抓我:“臭娘们儿!长本事了?敢叫老子滚?看我不打死你!”
我早有防备,往后一退,抄起门边的顶门棍,指着他:“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立马报警!让警察来看看你这副醉鬼德行!”
也许是顶门棍的寒光,也许是我眼中从未有过的狠厉,镇住了他。张左明动作一僵,喘着粗气瞪着我,没敢再上前。周围邻居也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左明,大晚上的闹啥呢!”
“快回去吧!别吓着孩子!”
“香香也不容易,你就别闹了!”
张左明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酒醒了几分,脸上挂不住,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吴香香!你给老子等着!想离婚?除非我死了!不然我天天来闹!我看你能撑到几时!你一天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说完,他骂骂咧咧地,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踉踉跄跄地走了。
我关上门,插好,背靠着门板,浑身脱力,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力力和小花跑出来,抱着我,“哇”的一声哭出来。
“娘!爹……爹他会不会真打我们?”力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娘,我害怕……”小花吓得小脸煞白。
我搂紧两个孩子,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不怕?怎么可能不怕?张左明那句“不死不休”,像毒蛇一样钻进我心里。他就是个滚刀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要是真豁出去天天来闹,我和孩子还怎么安生过日子?孩子们在学校还怎么抬头做人?
离婚的路,比我想象的更难,更险。张左明这是要跟我耗上了!他吃准了我顾忌孩子,不敢跟他鱼死网破。
接下来的几天,我提心吊胆,上下班都绕远路,接送孩子也格外小心,生怕张左明突然从哪里冒出来。还好,他可能那天闹完也心虚,或者被债主逼得紧,没再来院里闹。
但我知道,这平静是暂时的。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钻出来咬你一口。
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加快离婚的脚步!证据!关键还是证据!
我想到一个人——王婶。就是以前帮我带过力力小花的邻居王婶。她男人在街道办工作,也许能知道点啥?或者,能帮我出出主意?
我挑了个下午,买了两斤苹果,回蒋家村,悄悄去了王婶家。王婶见我来了,有点意外,但还是热情地让我进屋。我拐弯抹角地把想离婚,但张左明耍无赖,需要证据的事说了。
王婶听完,叹了口气:“香香啊,不是婶子说你,你这事……难办啊!张左明那种人,摆明了是要赖上你。证据哪那么好找?就算你找到证据,法院判了离,他那种滚刀肉,就能痛痛快快签字?到时候三天两头来闹,你也受不了啊!”
我心里一沉。王婶说得对,就算法律上赢了,张左明这种人,也会像块狗皮膏药,甩不脱,扯不断。
“那……那就没别的法子了?”我不甘心。
王婶压低声音:“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你得让他怕!让他觉得缠着你也捞不着好,反而要吃大亏!比如……他欠高利贷那事,就是个突破口。那些要债的,可不是好惹的。你要是能……哎,我也就这么一说,具体咋办,还得你自己琢磨。”
王婶的话,像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对啊!让要债的去治他!彪哥那伙人,不就是现成的刀吗?
可是……借刀杀人?这念头让我打了个寒颤。万一玩脱了,引火烧身怎么办?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一夜没合眼。脑子里两个小人打架:一个说,不能再忍了,必须用狠招!一个说,不能冲动,小心惹祸上身。
第二天去市场,我发现斜对面“芳明百货”的摊子没开张。一连几天都没开。一打听,有人说看见张左明被彪哥那伙人堵在巷子里打过一顿,摊子上的货都被搬走抵债了。还有人说,他们好像躲到乡下去了。
听到这消息,我心里说不清是解气还是担忧。张左明暂时是消停了,可债没还清,他迟早还得回来。而且,他越是被逼到绝路,对我和孩子的恨意可能就越深。
离婚的事,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上。起诉,证据不足,还可能激怒张左明。不起诉,就得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下。
力力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一天晚上,他悄悄对我说:“娘,你别怕。我长大了,我能保护你和妹妹!他要是再敢来闹,我……我跟他拼了!”
看着儿子稚嫩却故作坚强的脸,我鼻子一酸,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傻孩子,娘不用你保护。娘能保护好你们。这事,娘会想办法解决。”
我必须想办法!为了孩子,我必须尽快摆脱张左明这个噩梦!软的硬的,明的暗的,总有一条路能走通!
张左明,你说不死不休?好!那我就陪你斗到底!看谁先熬不住!
这婚,我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