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丹药化作的暖流在体内奔腾,药效之强远超林风想象。肋下那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口、结痂,传来阵阵麻痒,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竟已好了七七八八,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痕。更令他心惊的是,那丹药中蕴含的一丝微弱星辰之力,竟与他丹田内的《星辰引气诀》灵力水乳交融,不仅加速了伤势愈合,更让他的修为隐隐精进了一丝。
“这丹药…绝非寻常!”林风看着手中剩余的两颗赤星丹药,小心翼翼地将药瓶收好。魏老随手给出的东西都如此不凡,其身份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他换上一身干净杂役服,将染血破损的旧衣处理掉,盘膝坐回床上,仔细回想日间惊险一幕,尤其是星辰珠那石破天惊的时间加速之能。
“时间之力…”他喃喃自语,心神沉入丹田,尝试着去沟通那静静悬浮、缓缓旋转的星辰珠。
然而,无论他如何以神识触碰、以灵力滋养,星辰珠都再无反应,温润如常,仿佛日间那惊天动地的波动只是一场幻觉。
“看来,并非我能主动操控,而是在生死危机下,它自行护主产生的异变。”林风很快明悟,“而且,代价巨大。”他此刻依旧感到神识隐隐刺痛,精神疲惫,显然是强行催动时间感知的后遗症。
这底牌威力绝伦,却不受控制,且副作用极强,绝不能轻易依赖。
“自身实力,才是根本!”他收敛心神,不再尝试沟通星辰珠,转而全力运转《星辰引气诀》,吸收天地灵气,巩固炼气二层巅峰的修为,并默默修炼“灵眼术”与“御风术”。
经历生死搏杀,他对这两门法术的运用有了更深体会,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林风每日依旧照料那五块药田,更加用心地实践魏老那些“随口嘟囔”的指点。那些凝血草、聚气花等普通灵草,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长势愈发喜人,叶片肥厚,灵光隐隐,品质明显提升了一截,几乎快要触及一品灵草的极限。
魏老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对林风伤势的飞速痊愈似乎毫不意外,也不再提那日之事,每日里不是打盹就是闲逛,偶尔才会溜达过来,说几句云山雾罩的话。
林风曾尝试旁敲侧击,询问关于幽冥教或是那赤红丹药的事情,魏老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就打着哈欠把话题岔到哪种草药该施肥了、哪片云彩像蛤蟆上去,让林风无可奈何,只好将疑问埋在心里,更加虚心观察学习。
他能感觉到,这片看似平凡的药园,每一寸土壤、每一株草木的摆放,似乎都暗合某种自然的韵律,身处其中,心神都更容易沉静下来。魏老的每一句“废话”,细细琢磨,都隐含着修行与丹道的至理。
他的修为在稳步提升,对灵力的掌控越发精细,两门法术也日益纯熟。御风术施展起来,身形飘忽,速度更快;灵眼术运转,已能清晰看透大部分一品灵草的灵气流转,甚至能隐约察觉地下灵脉的微弱走向。
这一日,林风正在给甲字六号药田的“凝露草”松土。这种灵草娇贵,需土壤松软透气,又不能伤及其浅根。
他动作轻柔而专注,锄头落下抬起,恰到好处。
突然,一个略显傲慢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喂!那个杂役!对,就是你!过来!”
林风动作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声音陌生而无礼。他放下锄头,缓缓转过身。
只见药田入口处,不知何时来了三个身穿青色外门弟子服饰的青年。为首一人,约莫二十出头,面容尚可,但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之色,下巴微抬,正用审视货物的目光打量着药园和他。其修为,赫然是炼气五层!
他身后跟着两名跟班弟子,也有炼气四层的修为,同样面带不屑,睥睨着林风。
杂役弟子见到外门弟子,需执礼问好,这是宗门规矩。林风压下心头不快,走上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不知几位师兄驾临药园,有何吩咐?”
那为首的青年弟子目光在林风那身灰扑扑的杂役服上扫过,傲慢之色更浓:“你就是看守这片药园的杂役?叫什么名字?此地管事的是谁?”
“弟子林风。药园目前由魏老负责。”林风平静回答。
“魏老?”那青年挑了挑眉,似乎没听过这号人物,也懒得深究,直接命令道,“我乃外门丹堂执事弟子,张琨。奉丹堂之命,前来收取一批五十年份的‘紫云花’,急用。速去采来!”
五十年份紫云花?林风心中一动。紫云花是二阶灵草,是炼制多种炼气期中后期丹药的辅药,颇为珍贵。但这片药园里,紫云花只有乙字二号田里种植了少许,且年份最高的也不过三十多年,哪来的五十年份?
他不动声色道:“张师兄恕罪,乙字二号田的紫云花,弟子记得年份最高者应是三十七年,并无五十年份的。是否师兄记错了药园?”
张琨脸色一沉,呵斥道:“放肆!我说有就有!你一个卑贱杂役,懂得什么?让你去采便去采,再多嘴多舌,小心你的皮!”
他身后一名跟班也狐假虎威地喝道:“张师兄说是五十年份,那就是五十年份!还不快滚去采来!耽误了丹堂炼丹,你担待得起吗?”
林风眼神微冷。他瞬间明白了,这三人根本不是来取药的,就是来找茬的!要么是想凭空讹诈一批珍贵的五十年份紫云花,要么…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忽然想起张芸师姐之前的提醒。外门丹堂势力盘根错节,某些执事弟子常会利用职权刁难、克扣下面杂役的资源。自己初来乍到,又得了柳长老(虽然后续冷淡)的些许关注,恐怕是碍了某些人的眼,或是被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肥羊。
“张师兄,”林风语气依旧平静,却带上了几分坚持,“药园自有记录。乙字二号田确无五十年份紫云花。若师兄急需,或可去宗门百草殿申请调拨,亦可发布任务收购。”
“混账东西!”张琨勃然大怒,他没想到一个区区杂役竟敢一再顶撞他,“我说你有,你就有!没有,就是你照料不力,私吞了灵药!我看你这杂役是当到头了!”
他猛地踏前一步,炼气五层的威压毫不掩饰地向林风压迫而来,试图让他屈服恐惧!
若是寻常炼气二层的杂役,在这股威压下,恐怕早已腿软筋酥,跪地求饶。
但林风神识经过《星辰引气诀》和星辰珠的淬炼,远比同阶强大,只是身体微微一沉,便抗住了这股威压,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张琨:“弟子所言属实,并无私吞。张师兄若不信,可查验药园记录,或请执事长老前来公断。”
“你!”张琨见威压无效,对方反而抬出了执事长老,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本就是无理取闹,岂敢真惊动长老?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冷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杂役!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尊卑上下!”
话音未落,他竟突然出手,右手五指成爪,带着一股腥风,直抓林风肩膀!指尖灵力吞吐,竟是要直接废掉林风一条手臂!手段狠毒至极!
这一抓速度极快,又是骤然发难,换做旁人绝难躲避!
但林风早有戒备!在张琨肩膀微动的瞬间,他便已施展御风术,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退!
嗤!
张琨一抓落空,五指带起的劲风将林风肩头的衣衫撕裂出五道口子,却未能伤及皮肉。
“还敢躲?!”张琨一击落空,更是恼羞成怒,正欲再次扑上。
“咳咳…哪来的野狗,在老头子药园里乱吠?吵得人睡不安生…”
一个懒洋洋、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慢悠悠地从旁边那间破茅屋里传了出来。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魏老揉着惺忪的睡眼,佝偻着身子,拄着那根破锄头,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他看也没看剑拔弩张的双方,而是抬头眯眼看了看天色,嘟囔道:“唉,还没到饭点呢…真是的…”
张琨三人动作一僵。他们没想到这破药园里还真有个管事的老头子。虽然这老头子看起来毫无修为,一副随时可能入土的模样,但毕竟是宗门登记在册的药园管事,若是随意打杀,也是麻烦。
张琨强压下火气,对着魏老不耐地说道:“老头!你来得正好!你这杂役弟子冲撞于我,还敢私藏灵药,你说该如何处置?”
魏老仿佛这才看到他们,浑浊的眼睛在张琨身上扫了扫,又看了看林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冲撞?私藏?有吗?老头子我只看到几只吵嚷的麻雀…哦,还有几棵长势还凑合的草…”
他完全无视了张琨的问话,反而歪着头,对林风道:“小子,甲字四号田那几株‘夜荧草’今晚该用无根水浇了,记得子时去,别误了时辰…对了,井台边上那窝蚂蚁昨天搬家了,你抽空给它们挪个地方,别让不长眼的给踩了…”
他絮絮叨叨,说的全是些鸡毛蒜皮、莫名其妙的小事,直接把张琨三人晾在了一边。
张琨额头青筋暴跳,他感觉自己被这老家伙彻底无视和羞辱了!一个毫无修为的老杂役,也敢如此对他?
“老东西!我给你脸了是吧?”张琨彻底撕破脸皮,厉声道,“我看你们这药园上下就是一窝蛀虫!今日我便替宗门清理门户!”
他竟是不再顾忌,炼气五层的灵力轰然爆发,再次抓向魏老!在他看来,先拿下这老家伙,不怕那小子不就范!
然而,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魏老那干瘦身体的瞬间——
异变陡生!
魏老似乎被他的动作带起的风吹得站立不稳,手中那根破锄头“不小心”向前一滑,锄柄的末端,“恰好”点在了张琨脚前一块凸起的、毫不起眼的石头上。
动作自然无比,毫无烟火气,仿佛真是意外。
但就在锄柄点中石头的刹那!
嗡!
整片药园的地气,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张琨只觉脚下地面毫无征兆地一软一滑!仿佛踩中了涂满油脂的冰块,整个人重心瞬间失控,前冲的势头非但没能抓住魏老,反而让他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前猛扑出去!
“师兄小心!”身后两名跟班惊呼。
张琨大惊失色,急忙想要稳住身形,但那股滑腻之感诡异无比,根本无处着力!
噗通!
一声闷响!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炼气五层的外门精英弟子,竟结结实实地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整个人五体投地,脸颊甚至擦着地面滑出了一小段距离,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场面瞬间一片死寂。
那两名跟班弟子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完全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林风瞳孔微缩,灵眼术下意识运转。他刚才清晰地感觉到,在魏老锄柄点中那石头的瞬间,以那石头为中心,极小范围内的大地气息发生了一种极其隐晦却精妙绝伦的扰动!绝非巧合!
这位魏老…果然深不可测!
魏老仿佛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脖子,嘟囔道:“哎呦喂…年轻人火气大,走路也得看着点道啊…这平地摔跤的,啧啧…莫不是肾虚?”
“你…!!”张琨狼狈万分地爬起来,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擦伤还是羞愤。他死死盯着魏老,眼神惊疑不定,又带着暴怒。
刚才那一下,太过诡异!他根本没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却莫名其妙地摔得如此狼狈!是这老家伙搞的鬼?可他明明毫无修为!
难道是巧合?
可这巧合也太他妈巧了!
他再看看旁边那个神色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讥诮的林风,以及那两个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古怪的跟班,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奇耻大辱!
但他终究不是完全无脑之辈。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药园和这一老一少,透着邪门!
“好…很好!”张琨脸色铁青,死死压下立刻动手杀人的冲动,用手指点了点魏老和林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没完!我看你这破药园能护你们到几时!”
放完狠话,他再也无颜待下去,带着一身尘土和满腔怒火,转身灰溜溜地快步离去。两名跟班连忙跟上。
看着三人狼狈远去的背影,林风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麻烦,并未解决,反而彻底结下了梁子。这张琨睚眦必报,今日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不敢明着在药园动手,但暗地里的刁难、克扣、甚至更阴险的算计,恐怕会接踵而至。
他转身,对着魏老郑重行了一礼:“多谢魏老解围。”
魏老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又打了个哈欠,用锄头敲了敲自己的老腰:“解什么围?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手脚也不利索了…唉,看来是真老了…得回去躺会儿…”
他嘀嘀咕咕着,慢悠悠地又踱回了自己的茅屋,关上了门。
林风站在原地,看着魏老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青云宗的安稳日子,恐怕到头了。外有周霸嫉恨,内有张琨刁难,自身修为却依旧低微。
压力,如同乌云般笼罩而来。
但他眼中并无畏惧,反而燃起更加炽烈的斗志。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记录着《青云炼气诀》的玉简,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稳步增长的星辰灵力。
“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只有自身强大,才能无惧这些魑魅魍魉!”
他不再耽搁,转身走向药田深处,那里灵气相对浓郁一些。他需要修炼,需要变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仅仅过了两日,麻烦便再次上门。
这一次来的,是一名面无表情的外门执事弟子。他直接找到林风,冷冰冰地宣布:“杂役林风,听令。即日起,你本月灵石与丹药份例,因药园产出未达标准,予以扣发。何时补发,视后续表现而定!”
说完,根本不给林风申辩的机会,转身便走。
林风站在原地,看着那执事弟子远去的背影,拳头缓缓握紧。
甲字三号到七号药田的产出,在他精心照料下,远超以往,何来未达标准?
这分明是张琨动用关系,开始克扣他的修炼资源了!
没有灵石丹药,仅靠吸收天地灵气,修炼速度将大大减缓!
这无疑是掐住了他修行的命脉!
阴险!狠毒!
林风脸色阴沉,胸口一股郁气难平。
他看向宗门方向,又看了看魏老那紧闭的房门。
指望宗门规矩?张琨既敢如此做,定然早已打点好环节,自己一个杂役,人微言轻,如何去争?
指望魏老?魏老似乎不愿直接插手此类事务。
难道就任由他克扣?忍气吞声?
不!绝不可能!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既然明路不通,那便走暗路!
宗门规矩扣发我的份例,却没说我不能自己寻找资源!
他的目光,投向了药园深处,那些长势越发喜人、甚至隐隐超出常理的灵草,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在他心中成形。
夜色渐深,林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修炼。
他换上一身深色衣物,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出了药园山谷,向着百里外的青石镇坊市方向而去。
怀揣着这几日利用星辰珠逸散能量、暗中催生成熟的几株品质极高的“凝露草”和“聚气花”,他要去坊市,将它们换成急需的修炼资源!
风险极大。一旦被宗门发现杂役弟子私下交易药园产出,后果严重。
但,别无他法!
道途艰难,唯有争渡!
月光下,少年身影决然,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