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太孙仪仗刚行至东宫门前。
朱高炽的身影便如一阵清风般从殿内飘了出来,凌波微步的身法让他那富态的身躯显得格外轻盈。
“哎哟我的好大儿!让爹好好看看!你这个天策上将如今长什么样!“
朱高炽一把扶住正要行礼的朱瞻基,胖脸上堆满笑容,说着突然伸手在朱瞻基脸上捏了一把。
“不错不错,黑是黑了点,倒是更精神了!”
朱瞻基哭笑不得:“爹,您这…”
胖爹这精神状态,好像彻底放飞自我一样。
其实也跟他想的差不多,朱高炽装了大半辈子,如今老二老三圈禁在了宗人府,儿子也当了上太孙·天策上将,那他还用的着装什么。
他直接不装了,摊牌了。
我儿朱瞻基,天策上将!
若是老爷子看不过眼,大不了,朱瞻基直接跳过他登基上位,反正他也不介意。他对那位置是真没什么野心,只有一颗平常心。
“怎么?当上天策上将就不让爹捏脸了?”
朱高炽故作姿态,转头对张妍道。
“夫人你看,儿子翅膀硬了!”
张妍瞪着眼睛,轻拍丈夫的手臂。
“你呀,就别逗着他玩了。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嘿嘿!”
朱高炽得意地笑了笑,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
“尝尝!爹特意让御膳房做的玫瑰酥,用冰鉴镇过的!”
林清浅在一旁掩嘴轻笑,这位太孙妃早已习惯这对父子的相处方式。
朱高炽一边往嘴里塞了块点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如今是天策上将了,有何打算?”
胖乎乎的手指在青瓷茶盏上轻轻一抚,盏中茶水顿时泛起微微涟漪。
朱瞻基接过茶盏,刚要解释,朱高炽却突然摆手:“算了,打住打住!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别亏待百姓、劳民伤财就行。”
他做了个夸张的掏耳朵动作。
“你爹我,今儿还要和杨士奇他们扯皮呢!三万军民迁徙,二十七个羁縻卫所…”
说着从案头抽出一卷快被翻烂的《平夷策》。
“这帮老学究,非说要先算清楚每卫所需多少口锅!”
朱瞻基忍笑接过文书,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批满了朱高炽的朱批。
“对了!”
朱高炽突然一拍脑门,从袖中又摸出个小木匣。
“这是爹用太极剑法给你娘雕的平安符,顺便也给你刻了一个。”
他挤挤眼睛,“不过比你送媳妇那个玉镯差远了,将就着戴啊!”
朱瞻基打开木匣,只见里面躺着一枚精致的桃木符,上面“平安”二字笔力雄浑,边缘光滑如镜。这是用太极剑法的柔劲,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
“多谢爹。”
朱瞻基郑重地将木符系在腰间。
“行了行了!”
朱高炽摆摆手,突然施展凌波微步闪到殿门口。
“再不去文华殿,杨士奇又要念叨太子殿下要以身作则了!”
说着冲儿子眨眨眼。
“晚上记得来吃饭,爹让厨子做了你最爱吃的醋溜白菜!”
话音未落,那圆润的身影已飘出数丈远,只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在晨光中回荡。
朱瞻基望着胖爹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或许这就是老爷子最想看到的,一个不再需要隐忍的太子,一个可以尽情展现真性情,不再装怂、窝囊的朱高炽。
……
清雅居的朱漆大门前,初夏的晨风轻拂过檐角铜铃,带起一串清脆的声响。
柳如烟一袭月白纱裙立于阶前,裙裾在风中微微飘动,宛如画中仙子。
她见朱瞻基的马车转过街角,纤纤玉指轻拨怀中紫檀琵琶,一曲《清平乐》便随风飘来,弦音清越,似在诉说数月来的相思。
“殿下。”
沈清瑶抱着焦尾琴盈盈下拜,琴面上“松风”二字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她今日特意梳了个朝云近香髻,发间只簪了一支碧玉簪,衬得人如美玉。
朱瞻基刚踏下马车,便被一阵馥郁的香风包围。
林月儿石榴红的裙摆旋出一道绚丽的弧度,宛如盛放的牡丹。她足尖轻点,腰肢轻扭,竟在庭院中跳起了新编的《塞上春》舞,每一个回旋都带着说不尽的欢喜。
苏小小倚着廊柱,清亮的歌声和着沈清瑶的琴声,唱起了新填的《少年游·贺太孙凯旋》。她的嗓音如清泉般纯净,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能滴进人心底。
赵雪衣手捧新作的《凯旋图》款款而来,画中朱瞻基银甲白马,英姿勃发,身后是万千将士凯旋的盛况。最妙的是,她特意在画角留白,此刻正执笔请朱瞻基题字。
“都起来。”
朱瞻基笑着虚扶,目光在五位佳人脸上逐一停留。
“今日,不醉不归。”
他说着,伸手为柳如烟拂去肩头的一片落花。
柳如烟抿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柔情。
她将琵琶轻轻一转,露出背面新刻的一行小字:“愿随君去,不问归期“。
这是朱瞻基出征那夜,她偷偷刻下的心事。
朱瞻基会意,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从漠北带回的五色石子,每一颗都打磨得圆润光滑。
他轻声道
“这是我在斡难河边捡的,每一颗都代表一天对你们的思念。”
这还是他受以前某个明星的启发,石头也可以是礼物。
林月儿闻言,舞姿更加翩跹;苏小小的歌声也愈发婉转;沈清瑶的琴声里多了几分欢快;赵雪衣的画笔在纸上轻轻颤动;柳如烟则低下头,掩饰着眼角泛起的水光。
这一刻,清雅居内琴瑟和鸣,歌舞升平,五位佳人各展所长,将这方小天地装点得宛如人间仙境。
而朱瞻基站在她们中间,仿佛置身于一场最美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