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气味。
军医一开始只将这当作普通的箭伤处理,直到深夜,皇帝突然呕出了一口乌黑的血。
待军医脱掉皇帝衣袍时,就看见他的胸口已经蔓延出骇人的毒纹。
皇帝双目紧闭,耳鼻口不断地溢出乌黑的血迹。
林太医根据皇帝的症状有了判断,脸色骤变。
潜伏数个时辰才发作的毒药……这世间只有一种。
“是…是……牵机引!”
闻讯赶来的楚明澈直接瘫倒在地。
他爬上前,抓住林太医的衣角。
“救救父皇……救救他!用我的血,我的命换!”
侍卫不得不强行将他架开。
他挣扎着,泪水在沾满污泥的脸上划过两道清流。
“五哥他已经…父皇,父皇不能出事了……”
“我,我不能再没有父皇了……”
付白像一尊石像般杵在帐帘边,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前些日子被灰头土脸地打了回来不说,还亲眼见证楚奕辰的死亡……
他连续几日的在做噩梦。
是谁害的楚奕辰,左贤王差点就要直接挑明。
又是谁要害皇帝?
付白怔怔地想着,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文落川那个温柔缱绻的眼神……和吻。
是文落川…在向皇帝复仇吗?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付将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镇静指挥着大局。
“封锁消息,擅议陛下伤情者,斩!”
“所有军务暂由本将与兵部侍郎共同决定。”
牵机引的毒性,他们这些常年征战的人再熟悉不过。
找不到解药…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只知瑾王是被陛下放弃,即使身陷敌营皇帝也没有急着去救人。
却不知,皇帝对楚奕辰做了什么。
付将军的目光扫过痛哭的六皇子和面色惨白的二儿子,心里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
楚奕辰迷迷糊糊醒过来,周遭还很黑,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影子。
两只脚寻找到一个温暖的缝隙,刚一伸进去就听到一声压抑的闷哼。
腰腹一紧,一双手将他往怀里一揽。
模糊的呢喃拍打在脖颈,微微有些发痒。
“不……不要乱动,远哥……”
次日。
楚奕辰难得起晚了。
准确来说,是国师来把他俩叫醒的。
平时一早就能看见楚奕辰起床做恢复身体的锻炼,今天国师在外面转了两圈都没找到。
他一脸八卦地轻手轻脚钻进文落川的帐子,还以为会看见什么衣服丢一地的场景。
结果人两个纯睡觉。
楚奕辰小半张脸埋在文落川的肩上睡得正香。
就连因为中毒而一直惨白惨白的脸此刻都红扑扑的。
一双阴冷的绿眸猛地睁开了眼,把毫无防备的国师吓得抖了一下。
文落川发现来的人是国师,又把眼睛闭上了。
远哥没起,他也要赖床。
嘿这臭小子。
“起来起来,别睡了。”
国师拍了拍手,楚奕辰不情不愿地蹭了两下被子才睁开眼。
【宿主,咱们什么时候杀回去啊。】
熬了一宿的系统此刻异常精神。
皇帝体质可不比楚奕辰,一是年纪上来了,二是楚奕辰还有系统buff加成。
不然牵机引可不会好得这么快。
他抢救了多久时间,系统就看了多久。
【急什么,他要死了?】
楚奕辰坐起来掀开被子,往还在赖床的文落川屁股上来了一下。
【差不多吧,要我说宿主你直接当太子不就……】
【对不起我不说了。】
系统自罚三杯。
“探子来报,昭国军营篝火亮了一整夜。”
国师饶有趣味地笑了笑。
文落川打了个哈欠,将大氅披在楚奕辰身上。
“要杀回去吗?”
楚奕辰拢了拢衣襟,露出久违的笑。
“不用杀回去。”
“准备一下吧,又要演一场大戏了。”
皇帝还是昏迷不醒。
消息无法彻底掩盖,将士们紧抿的嘴唇还是展露出了不安。
付将军骑马位于阵前,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对面的北苍铁骑如黑云压境,左贤王身披玄色盔甲,同样立于阵中。
气氛压抑之时,北苍军阵突然向两侧分开。
一匹雪白的战马缓缓行至阵前。
马背上坐着一名戴着狼首面具的少年。
他一头波浪般的长发随意披散,仅仅编了一缕侧发在颊边。
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还抱着人。
那人像是睡着了般,未着任何盔甲,只披着一件素白的狐裘,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身前。
大半张脸都被狐裘和散下来的头发遮住,看不清五官。
“那,那是……”
楚明澈看清来者怀里的身形,心脏都漏了一拍。
五哥?
“是你?!”
付白的反应最大,手中长枪骤然握紧。
“付将军,别来无恙。”
文落川直接忽视了这两个人,目光透过面具直直望向付将军。
“就连一向希望谈和的左贤王也……”
“北苍果真是要与我国决一死战吗?”
付将军沉声回应。
“付将军此言差矣。”
左贤王冷声道。
“我等此次前来……是为瑾王讨个公道。”
“公道?”
付白心头一冷。
他本想说,楚奕辰就死在你们手里,有什么公道可讨?
又想到当时左贤王讥讽的眼神,硬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左贤王点头示意文落川。
文落川抱着怀里的人下马。
一步一步,走到阵线最前方。
随着越靠越近,将士们将他怀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瑾…”
“瑾王殿下,是瑾王殿下!”
瑾王在北苍遇害,已经不是秘密。
可…这人抱着瑾王的尸体过来是想做什么?
“我讲,恐怕难以服众。”
文落川没有让他直接躺在雪地上,而是半跪着让人靠在怀中。
再从衣襟里摸出一个瓷瓶。
“就让瑾王殿下亲自告诉你们吧。”
清澈的温水贴着苍白的唇慢慢倒入口中。
没一会儿,乌黑的睫毛宛若蝴蝶振翅般,扑闪两下睁开了那双冷冰冰的眼。
他慢慢站起,嘶哑的嗓音就像是从炼狱中爬出的厉鬼。
“诸位,本王的好父亲,你们的好陛下……”
“害得本王不得不以假死金蝉脱壳……”
“你们…还要为残害自己亲生子嗣的帝王效忠吗!!”
一时间,掀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