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光芒如同涟漪,以那团包裹着冰公主残魂的生命之源为中心,温柔却不可阻挡地扩散开来。
光芒所过之处,焦黑的大地萌发出翠绿的嫩芽,干涸的溪流重新响起潺潺水声,枯萎的树木抽出新枝,繁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
死亡的灰败被迅速驱散,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汹涌澎湃,仿佛要将之前的死寂加倍补偿回来。
天空中亡灵的哀嚎被抚平,扭曲痛苦的灵魂在纯净的生命之光中得以净化、安详,他们的形态逐渐变得透明、柔和,最终化作点点莹光,如同无数逆行的星辰,升向天际,回归于天地法则的循环之中。
轮回的基石被昔拉以“生”与“死”的权柄共同奠定,亡者得以往生,生者获得滋养。
整个仙境,在这一刻,从死亡的边缘被强行拉回,并且焕发出远超从前的生机。
所有仙子都震撼地看着这宛若创世的一幕。
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曾经被死亡国度吞噬、压制的自然仙力正在疯狂回升,甚至更加精纯、活跃。
而在那生命之光的核心,一道优雅清冷的身影彻底凝聚成形。
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垂落,冰雪凝成的长裙缀着细碎的冰晶,肌肤胜雪,眼眸缓缓睁开,依旧是那片熟悉的冰蓝。
冰公主,真正地、完整地归来了。
她悬浮在半空,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流淌的、与以往略有不同却同样强大的冰雪仙力,以及那份与生命本源紧密相连的亲和感。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复杂的水清璃、颜爵、花翎,最终落在了始作俑者——文茜,以及她身边那位散发着深邃气息的昔拉身上。
她记得那份濒临彻底消散的虚无,也记得是那股温暖而强大的生命力量将她重新凝聚、唤醒。
这新生,源于一场逼迫,源于一场掠夺,也源于一种她无法理解的……颠覆。
仙境在欢呼,万物在复苏,亡灵得以安息。
除了她。
文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冰公主复活,看着万物复苏,看着众仙脸上那混杂着喜悦、羞愧、震惊与茫然的复杂神情。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眼前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她毫无关系。
当生命的辉光达到鼎盛,开始缓缓内敛,当众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新生的冰公主和这焕然一新的仙境所吸引时,文茜转身了。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黑色的裙摆拂过重新变得柔软的青草,她一步步走向那依旧矗立、但在生机盎然的仙境中显得格外孤寂与突兀的死亡宫殿。
昔拉默默跟随在她身后半步,他周身那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已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新生仙境格格不入的、永恒的静谧。
他夺取的“生”之权柄并未让他变得充满生机,反而让他代表的“死”变得更加完整、深沉,如同死亡的最终归宿,静谧而必然。
宫殿的大门在文茜面前无声开启,又在她和昔拉身后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喧嚣、色彩与生命彻底隔绝。
她沿着冰冷的台阶,一步步走上那高高的王座。
宫殿内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死寂与幽暗,与外界的勃勃生机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高台之上,王座之中,文茜的身影显得格外纤细,也格外孤独。
她用最极端的方式,证明了所谓的“无私”与“大爱”在触及自身核心利益时是多么不堪一击。
她证明了仙境仙子的“舍得”是有条件的,而她文茜,或者说,像她这样的存在,从来不在他们愿意付出高昂代价的名单之上。
她颠覆了规则,重塑了轮回,甚至救回了冰公主。
可她得到了什么?
答案早已在她心中,如今更是被现实的沉默浇筑得坚不可摧。
她不需要他们的感激,不需要他们的理解,甚至不需要他们的憎恨。
她只是坐在那里,如同最初降临这个世界时一样,高踞于众生之上,也隔绝于众生之外。
仙境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冰雪重新在属于自己的领地晶莹闪烁,水流欢快地奔腾。
仙子们渐渐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开始面对这被强行扭转的“新生”,面对他们各自内心的拷问与选择留下的残局。
而宫殿内,只有永恒的寂静与她相伴。
那双曾经燃烧着愤怒、不甘、嘲讽与求证火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寂与淡漠,映不出丝毫光亮。
她依旧是那个被遗忘在死亡国度的主人,独坐高台,与永恒的孤寂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