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抱着罗丽,失魂落魄地走在寒冷的夜风中。
莫莎家冰冷的门和荒石的沉默,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怀中的罗丽气息微弱,粉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文茜的家是地狱,而自己的家……却被鸠占鹊巢。
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让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回到了那栋熟悉的旧楼前。
哪怕只是看一眼窗口的灯光,知道妈妈安好……她颤抖着伸出手,敲响了门。
门内传来拖鞋声,门被拉开一条缝。文茜敷着黑色的泥膜,只露出一双眼睛,身上是一件质地光滑、价格不菲的丝绸睡裙,与这朴素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看到门外顶着自己的脸、狼狈不堪的王默,眼中立刻闪过不耐烦和刻薄。
“你?”文茜的声音透过泥膜,含糊却充满嘲讽,“你来干什么?那个家待不下去了?”她没等王默回答,又自顾自地嗤笑。
“你难道不知道,你妈那个小花店,要营业到八九点才下班吗?现在跑来,装可怜给谁看?”
王默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怀里的罗丽轻轻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金离瞳飞了过来,落在文茜肩上。
他已经换下了华丽的服饰,穿着简单的暗色衣裤,双臂环胸,金色的眼眸扫过门外绝望的王默和濒临消散的罗丽。
最后落在文茜身上,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你倒是融入得很快,真把自己当王默了?”
文茜猛地回头瞪他,语气冲得很:“不然呢?反正我现在就得顶着这张脸过日子!还有,我饿了,你去做饭!”
金离瞳眉头一皱,周身瞬间散发出低气压:“你让我做饭?”
“怎么?”文茜双手叉腰,泥膜脸对着他,“铁希都会做饭!你不就比他多了几年记忆吗?这点事都做不了?”
“铁希”这个名字,像是一个微妙的开关。
金离瞳周身的气势一滞,那双锐利的金眸盯着文茜,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
最终,他冷哼一声,一言不发,转身飘向厨房。
这种近乎本能的、对“铁希”这个身份残留的回应,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只是被熟悉感勾起的、别扭的纵容。
文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才又看向门口脸色惨白的王默,不耐烦地挥手:“还杵着干嘛?等着我妈回来请你吃饭?赶紧走!爱去哪去哪,回你那个家也好,出去开房住酒店也好,反正你爸再怎么酗酒不靠谱,钱也没少给你吧?你自己不用,怪谁?”
她上下打量着王默身上那身属于自己风格的衣服,语气更加尖刻:“用着我的脸,穿着我的衣服,做出这副无辜可怜的表情,不会让人觉得你可怜,只会让人以为你又在那儿憋什么坏主意呢!反正你们不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说完,她不再给王默任何机会,“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门内,文茜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脸上的泥膜也遮不住她瞬间垮下来的疲惫。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金离瞳……我不想当王默了……装得好累……王默的妈妈是很好,可是……她连我不是她女儿都认不出来……”
她抬起头,看向厨房的方向,眼神空洞:“你说人类的感情是不是不堪一击啊?王默和陈思思他们有着共同作战的经历,是伙伴……可是他们也没有认出我不是王默……连我这样拙劣的演技都能骗过他们……”
厨房里,传来一阵可疑的噼啪声和焦糊味,紧接着是更大的动静!
文茜吓了一跳,冲过去,只见厨房一片狼藉,灶台焦黑,显然是金离瞳试图用仙力操控烹饪的结果。
金离瞳悬浮在半空,脸色黑得堪比文茜脸上的泥膜,周身弥漫着低气压和烟味。
“……”文茜无语。
金离瞳别开脸,有些狼狈地一挥手,强大的仙力涌动,厨房瞬间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用强大力量来弥补生活常识匮乏的行为,带着笨拙又可笑的意味。
文茜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算了,点外卖吧。赶在王默妈妈回来前送到,还能装作是我做的。”她熟练地点了餐。
然后,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瘦小的身影在寒风中徘徊了片刻,最终低着头默默远去。
文茜的眼神复杂,拉上了窗帘。
水清璃的视线淡漠地掠过这一切。
他看到王默再次被拒之门外,看到文茜伪装下的疲惫,看到金离瞳那与其身份不符的厨房灾难和那份诡异的纵容。
他冰冷的心湖泛起纯粹的疑惑。
“为何……”
“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会得到‘现在’的我那般青睐?”
血色皮肤并不独特,温暖亦非人类独有。
若论炽热,火燎耶的天火岂不更甚?
这不合逻辑的情感,让他无法理解。
一丝法则的波动,指引他前往情语塔,那个掌管七情六欲的小丫头,或许能提供一个“有趣”的视角。
情语塔内,艾珍正追着一个精灵。
“别跑嘛~让情儿尝尝你的味道!”
水清璃的身影悄然出现,冰冷的气息让塔内温度骤降。
“咦?”艾珍好奇地回头,“不一样的水爷爷?你的情感……好冷,好奇怪哦……像被冻住了一样,但在困惑?”
水清璃直接开口:“现在的我,为何会对一个人类产生不该有的情感。”
艾珍眨着大眼睛,天真地回答:“情感之事如何说得好呀~就像你喜欢冰公主,冰公主喜欢你,那就好了嘛!你没必要管现在的水王子啊。”
她飞近些,像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说出惊人之语:“你本来就是过去之水,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终究会被这个时间点排斥,要么同化,要么回归时间线。”
“你要是不理解,那就把这个时间点的水王子抽干净了不就好了,反正大自然也会诞生下一个水的主宰。”
她歪着头,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丢弃旧玩具:“或者说,现在的水爷爷,他本来就不是你啊。”
“过去的你来到了这个时间点,时间奔流不息,如果你杀掉了现在的水爷爷,取代了他没有回去呢?”
“如果现在的水爷爷不是你,是水的法则在你离开你的时间线后,孕育出的新的主宰,那么你的妹妹就不是他的责任了,说不定他会觉得冰公主消失了,冰川融水会加强他的力量,会更好呢?”
这番言论,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和近乎恐怖的残忍,完全从“情感”和“存在”本身出发,毫无道德枷锁。
水清璃冰封的眼眸微微一动。
杀死“现在”,取代他?
让妹妹不再是“别人”的责任?
“新的……主宰?”他低语。这个想法,如同一颗投入冰海的石子,虽然未能立刻激起波澜,却沉入了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他没有得到关于“情感”的答案,却得到了一个更冷酷的“解决方案”。
艾珍的话语,像最纯净的毒药,滴入他早已冰封的心湖。
他不再多言,化作水流消失。
艾珍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撅了撅嘴:“真是个大冰块……不过,他好像真的很难过呢,虽然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那是难过……” 她又欢快地去追小精灵了。
王默家中,外卖刚刚送到摆好。
文茜撕下泥膜,露出王默的脸。
门外传来钥匙声,是王默母亲疲惫却带着期盼的声音:“默默,妈妈回来了!饿了吧?妈妈这就……”
她看到满桌菜肴,愣住了,脸上露出惊喜和局促:“哎呀,我们默默这么能干,已经把饭都做好啦?”
文茜脸上立刻堆起模仿王默的、略显腼腆的笑容:“嗯,妈,你辛苦了,快洗手吃饭吧。”她看着王默母亲那毫无怀疑、充满爱意的眼神,心中那点微妙的不适,被更深的空洞取代。
人类的感情……到底什么是真的?
金离瞳隐在暗处,看着文茜熟练的表演和她眼底的迷茫,金色的眼眸中,复杂的神色流转。
这场荒诞的戏,还在上演。
而水清璃心中那颗名为“取代”的种子,已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