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语塔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漂浮的情感光球明灭不定。
文茜盘膝坐在艾珍的床上,面前摊开着那卷名为《焚天》的诡异功法。
艾珍盘腿飘在她对面,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随意指着卷轴上的古怪文字和经络图,用她那半是猜测、半是凭感觉的方式“翻译”着。
“嗯……这里好像是说,要把一股很热很热的气,从肚子这里……对,就是这里,”她戳了戳文茜的小腹,“引出来,然后顺着这条弯弯曲曲的线往上走,走过胸口,再到喉咙……哎呀,这条线怎么打结了?不管了,你就想象有一股火在烧,烧过去就好啦!”
文茜听得一头雾水,但眼下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尝试。
她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按照艾珍那漏洞百出的指引,试图引导体内可能存在的“气”。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文茜快要放弃时,她与金离瞳之间的契约纽带猛地灼热起来!
一直冷眼旁观、周身低气压的金离瞳脸色骤变!
他感觉到自己浩瀚如海的仙力,竟不受控制地、如同决堤洪水般,通过那道该死的契约疯狂涌向文茜!
不再是平时那种温和的、维持契约存在的微量传输,而是霸道的、掠夺性的抽取!
“呃!”金离瞳闷哼一声,身形一晃,强大的仙力流失让他感到一阵虚弱,金色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他想阻止,却发现那功法的吸力诡异而强大,竟隐隐压制了他对自身仙力的掌控!
与此同时,文茜的感觉更为诡异。
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灼热能量强行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冲刷着她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剧痛之中,又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充盈的错觉。
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她脸上。
假面消散,露出了文茜原本那张带着几分娇纵和锐利的真实面容!
然而,这真实的回归仅仅是开始。
功法的霸道远超想象,它不仅在抽取金离瞳的仙力,更在疯狂燃烧着文茜自身的“存在”!
她的皮肤变得异常白皙粉嫩,仿佛新生的婴儿,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向生长!
骨骼发出细微的脆响,身高缩水,轮廓改变……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坐在那里的不再是少女文茜,而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大、粉雕玉琢的女童!
只是这女童睁着的双眼里,却充满了成年人的惊恐、茫然和无法接受的震撼!
“呀!”艾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情况大大不妙,她飘过来,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文茜如今胖乎乎、手感极佳的小脸蛋。
“完蛋啦完蛋啦!”艾珍嘴上说着完蛋,脸上却没什么懊恼,反而觉得新奇,“这功法也太霸道了吧?怎么连时间都烧掉啦?把你变这么小!”
变成幼童的文茜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奶声奶气的单音节:“你……!”她看着自己缩小了好几圈的手脚,巨大的恐慌淹没了她。
艾珍歪着头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又开心起来,一把将小小的文茜抱进怀里揉捏:“不过你这样还挺可爱的嘛!软乎乎的!”
她看向一旁脸色铁青、因为仙力被大量抽取而气息有些不稳的金离瞳,用安慰的语气说道:“安啦安啦!反正你有黄金熔炉,仙力源源不绝,损失这点很快就能补回来啦!”
她又捏了捏文茜的小脸:“至于你嘛,就当重新生长一遍好啦!说不定长大了比现在更漂亮呢!”
金离瞳看着被艾珍抱在怀里、变成幼童却眼神愤怒委屈的文茜,胸口那股因为仙力被强行抽取的怒火,竟诡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那张稚嫩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到几分早期对方依赖他的影子。
这种矛盾组合在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身上,带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脆弱感。
他别开脸,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怪异感,冷声道:“这邪门的功法,不能再练了!”
几乎在文茜脸上假面解除的同一时间,人类世界,精英小学的课堂上。
正在低头努力减少存在感的王默,忽然感觉脸上一阵轻微的灼热感掠过。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她口袋里的罗丽却惊喜地小声叫道:“主人!主人!你的脸!你的脸变回你自己的了!”
王默一愣,连忙借着窗户玻璃的反光看去,映出的是她自己熟悉的脸庞!不再是文茜那副带着攻击性的容貌!
“真的……变回来了?”王默难以置信,随即她感受到怀中的罗丽气息也稳定了不少,“罗丽,你的反噬……”
“结束了!都结束了!”罗丽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是喜悦的,“假面解除了!规则反噬消失了!”
王默的动静虽然小,但还是引起了旁边同学的注意。
立刻有人惊呼:“文茜?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变了?”
这一声惊呼,引来了更多目光。
陈思思、舒言、建鹏也看了过来,看到王默恢复的容颜,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困惑的神情。
“王默?”陈思思下意识地叫出了真正的名字。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舒言的书包拉链自动打开,一道身影飞了出来。
茉莉双手结印,仙力伴随着奇异的香气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教室!
教室里所有学生和老师,包括陈思思、舒言、建鹏,眼神都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和空洞。
当他们再次回过神时,看向王默的目光已经恢复了正常。
“文茜,你刚才怎么了?脸色那么白?”一个同学关切地问。
“没什么。”王默听到自己用细弱的声音回答,心却沉了下去。
“罗丽,”茉莉飞到空中,看着罗丽,语气平静无波,“维持现状,对大家都好。”
“茉莉!为什么?!”罗丽飞出来,激动地质问,“你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修改大家的记忆?为什么要帮文茜?”
茉莉别过脸,避开罗丽的目光,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坚定:“现在的我,很好,过去的影子,不需要了。”
孔雀优雅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闻言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事不关己的淡漠:“真相?有什么意义呢?我现在是蓝孔雀,这就够了。”
亮彩看看神色痛苦的罗丽,又看看一脸漠然的茉莉和孔雀,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飞回了建鹏身边。
教室后排,莫莎在茉莉法术生效的瞬间,荒石便悄无声息地在她周身布下了一层屏障,护住了她的心智。
她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身边神色复杂的荒石,最终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选择了置身事外。
“大石头,”她低声说,“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荒石叹了口气,默认了她的选择。
王默看着周围同学恢复正常的目光,看着伙伴们,那被修改后、认为她就是文茜的认知,看着茉莉的冷漠,孔雀的事不关己,亮彩的沉默……
刚刚因为恢复容貌和罗丽脱离危险而升起的一丝喜悦,瞬间被冰冷的绝望所取代。
假的……终究是假的。
即使容貌恢复,她在大家眼中,依然是那个讨厌的文茜。
而真正的王默,那个占据了她身份、她妈妈、她朋友的人,此刻又在哪里?
她失去的,远远不止是一张脸。
情语塔内,艾珍终于玩够了变小版的文茜,将她放了下来。
小小的文茜站在地走上,看着自己短手短脚,又抬头看看脸色依旧难看的金离瞳和没心没肺的艾珍,哇的一声,委屈又愤怒地哭了出来,奶声奶气的哭声在塔内回荡。
金离瞳被她哭得更加心烦意乱。
艾珍却拍手笑道:“哎呀,哭起来更可爱了!”
未来的路,似乎因为一场失败的修炼和一场刻意的遗忘,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