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在书房坐到太阳下山,也没等到上官浅的坦白。
他竟不知道,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他既然能容忍一个来自无锋的明绮,又怎么不能留下她?
给了她承诺,给了她机会,为什么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身子坐麻了半边,心也渐渐冰冷麻木,他站起身想要离开,目光瞥见了一旁的医案。
他还有正事要忙。
执刃之位,落在宫子羽手里太过儿戏。
但愿能靠着医案,让他继续当个小少爷,别乱用不属于他的权利。
带着薄茧的手翻动书页,沙沙声断断续续,宫尚角再次确定了是足月生产。
合上后,目光落在书封的“姑苏”二字上,脑子一闪而过的念头被他精准捕捉。
宫尚角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连页数都翻不稳了,一点点往前翻。
曾经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撕开,母亲和朗弟弟那狰狞的死状再次浮现。
咚——
书房内传来好大一声动静,本就清冷的角宫,似乎都吓得震颤。
上官浅的房间就在不远,她心烦意乱了半日,开着窗户透气,刚才那声音吓她一跳。
敲了两下门,里面没应,上官浅就推门而入了。
水池边碎了一只瓷碗,她走过去想要捡起来,弯腰才捏起一块碎片,沙哑低沉的声音从暗处飘来,“放着。”
“角公子”,上官浅有些无措地起身,将被割伤的手蜷缩进袖子。
“你来做什么。”
“我听见屋子里有摔东西的声音,有些担心你,你…还好吗?”
“过来。”
宫尚角漆黑的瞳孔在月光下更加幽深,像是深不见底的洞,充满虚无。
上官浅走到他身边跪坐着,眼睛望向他,乖巧地当个聆听者。
冰冷的指尖落在脸颊时,让她忍不住浑身一颤,茫然地微张唇瓣,“公子……”
“我想留你,你不应下,现在又来做什么?”
“我…”,上官浅移开目光,有些难过和愧疚,“我就想来看看你。”
“我知道角公子是个温柔的人,很少发脾气,一定是遇到什么,才会控制不住。”
“下人们都害怕,可你总需要有人陪着的吧。”
宫尚角视线垂落,“手。”
“公子怎么知道…我划伤了?”
“气味”,宫尚角动作不轻,将药粉洒在她手指上,刺激的痛感让她下意识缩回,却被宫尚角牢牢抓住。
纱布一圈圈缠上,就在快缠好的时候,宫尚角捏住伤口,力道还在一点点增加。
上官浅不明白他的意思,可疼是真的疼,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拉着。
“还觉得我温柔吗?”
上官浅没说话,颇有些委屈,只听见他又说:“一点小伤而已,娇气。”
“十指连心,疼就是疼,总要说出来的。”
“说出来,就能不药而愈吗?”
宫尚角将结打好,双手枕压在腿面,目光看着波光粼粼的池子。
“伤口需要上药,而不是藏着,不然只会越来越糟”,上官浅试探地将手覆上,他的肌肤本透着凉,忽如其来的暖让驱散了寒意。
宫尚角晦暗的视线扫向两人虚握的手,蜷曲骨节,轻握其间。
“在江湖中,幸福和威望,可以拿来分享和展示,而痛苦和秘密,则不可告人。”
“所以人们,常陪他者一起欢笑,却很少有人,可以陪着一起痛哭。”
“很少…但不是没有。”
这希冀的眼神,让宫尚角忍不住在心底自嘲。
给过她两次机会。
如今…便是最后一次了。
“痛苦和秘密,需要经过交换,然后才能成为那少数人。”
“你想好告诉我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