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杨健同衙役们一起将歹人们绑的结结实实的,指尖麻利地摸遍每个人腰间、袖口,连藏在靴底磨得发亮的碎银子都没放过,最后把搜来的银钱归拢在一块粗布上,沉甸甸的一小堆。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嘴里还嘟囔着:“既是图谋不轨的歹人,这些赃银自然要充公——回头给弟兄们买壶酒,也算没白跑这趟。”衙役们听了都笑,连绑人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庙内,沈知微已重新添了柴火,灶火舔着锅底,映得她脸颊泛红,笑着对萧景珩说:“殿下,方才的饼被他们搅了,我再给您烙几张,这次不加‘料’,纯纯的蛋香。”
萧景珩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指尖捻了捻残留的槐叶香,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好,我等着。”
她刚舀起一勺面糊,就觉衣角被轻轻拽了拽,低头见小婉儿凑了过来——小姑娘梳着双丫髻,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铁锅,腮帮子不自觉地鼓了鼓,活像只等着投喂的小松鼠。
“沈姐姐,我也想吃。”小婉儿的声音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没散尽的怯意,闻着阵阵的香味,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
沈知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少不了你的,先给婉儿烙张最厚的,裹上两个鸡蛋,好不好?”
小婉儿立刻点头如捣蒜,小脑袋点得双丫髻上的红头绳都晃了晃,乖乖地退到一旁,就蹲在沈知微脚边,托着腮看她忙活——看她手腕一转,面糊就在锅底铺开个圆圆的饼,看她敲开鸡蛋,金黄的蛋液裹着面皮冒起细泡,连呼吸都跟着放轻,生怕扰了这热乎的香气。
很快,沈知微一张金黄酥脆的鸡蛋饼便出锅,这次没加麻药,还特意多放了半勺香油,饼边烙得微微焦脆,咬一口能掉渣,内里的蛋液嫩得能流心,香气比先前更纯,飘得满庙都是。
“来,我们小婉儿先吃。”她将第一张刚烙好的、边缘泛着琥珀色的饼递到她面前,“吹凉了再吃,别烫着舌头。”
小婉儿吹接过,凉了饼,咬下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含糊道:“好吃,比城里张记的饼还香,沈姐姐,以后我们赶路,你还烙饼好不好?”
沈知笑着应下,又舀面糊烙下一张,转头递给他:“殿下,尝尝这次的,没掺别的,就纯纯的蛋和面香。”
萧景珩接过,指尖触到油纸的温热,咬下一口——外皮酥松,内里绵软,鸡蛋的鲜香混着面香在嘴里散开,没有了先前的紧绷,多了几分踏实的暖意。
他抬眼看向沈知微,见她正低头收拾铁锅,额角的汗还没干,却笑得眉眼弯弯,连鬓边沾着的面粉都显得格外生动。
之后,有章云锦和春桃的帮助,总算让众人吃的饱饱的。
小婉儿靠在春桃怀里打盹,双丫髻歪了半边,沈知微顺手帮她理好红头绳,刚直起身,便见萧景珩递来一壶水。
“累了吧?歇会儿。”他声音温和。
沈知微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口,清甜的清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暖意从心底散开,她看向萧景珩,笑着说:“谢谢。”
萧景珩从容的坐在她身侧,指尖无意间扫过她鬓边——那处还沾着点细碎的面粉,是方才烙饼时蹭上的,在灶火余温里泛着浅白的光。
他抬手,指腹轻轻将那点面粉拂去,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语气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温和:“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也幸亏你我们才免于一场恶战。”
“殿下说笑了。”沈知微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坦诚,不敢拦这功劳,“想必殿下早有应对的后手,我那点小聪明,不过是碰巧罢了。”她懒得同他扮猪吃老虎,不然,以后她都要谨小慎微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摆在明面上。
起码,她不用遮遮掩掩的过日子。
萧景珩闻言微怔,再一次惊讶于她的聪慧,“后手是有,但若不是你先以麻药饼制住他们,动手时,难免要多些波折。”
他顿了顿,看向她沾着面粉的指尖,“你倒大胆,就不怕麻药剂量没算准,反被歹人识破?”
“赌一把罢了。”沈知微坐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那些人饿了半日,见了热饼哪会细想?那油味重的很,药粉味自然很容易被遮掩,况且我算着剂量,只够让他们软倒,不伤性命。”
正说着,杨健掀帘进来,抱拳道:“殿下,歹人都押妥当了,赃银也收好了。”
“嗯,你也吃点东西,早点休息,明一早押人送去县衙。”
“是。”杨健应了声,目光扫过灶边油纸上堆起的鸡蛋饼,忍不住笑道:“还是沈姑娘手艺好,弟兄们方才在庙外都闻着香了,连押人的时候都忍不住咽口水。”说罢挠了挠头,也不客气,拿起桌上剩下的三张鸡蛋饼,三两口就咽了下去,末了还咂咂嘴,“果然比城里馆子里的还香!”
沈知微被他逗笑,刚要开口,却见章云锦端着摞好的碗筷走过来,轻声道:“碗都刷干净了,灶膛里的火我也压了些,夜里风大,免得火星溅出来。”
她眼神扫过沈知微,补充道,“今晚辛苦沈姑娘了,做饭的铁锅这些我都已经收拾好了。”
“多谢了,章嫂嫂。”沈知微笑着点头,亏得林家人都是明理人,要不是房良娣和李良娣这好吃懒做又自命不凡的人,沈知微怕气得呕死。
林老夫人抱着小婉儿,轻轻晃着身子,小姑娘咂了咂嘴,闭着眼嘟囔:“沈姐姐,饼……再烙一张……”低声的嘟喃惹得众人都低笑起来。转头对沈知微道,“今日可真是辛苦你了,又是制敌又是做饭,快歇着,别累坏了身子。”
沈知微笑着应下,帮着章云锦把粗布铺到草垛上,刚直起身,就被萧景珩按住肩膀:“你坐着,这些重活让我们来。”他接过章云锦手里剩下的粗布,动作利落地铺在外间的草垛上,林砚之也凑过来搭手,三两下就把众人的“床铺”收拾妥当。
里间,林老夫人把小婉儿放在铺好的草垛上,盖了件厚实的旧棉袍,小姑娘咂了咂嘴,终于安稳睡熟。
沈知微走进去,帮着掖了掖棉袍边角,林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低声道:“这一路上,多亏有你和殿下照拂,婉儿这孩子,自打遇着你,笑模样都多了。”
“老夫人客气了,婉儿乖巧,我也喜欢她。”沈知微笑着回话。
也亏得这一路是和林家这明事理的一起,要是李良娣、房良娣这种好吃懒做,还自命清高的人一起,她觉得自己得怄死。
夜色渐深,庙外的风声渐轻,灶火的余温漫在不大的庙宇里,裹着鸡蛋饼的余香、安神香的淡味,还有人与人之间细细密密的暖意,让这荒郊野外的破庙,竟比皇宫大院都还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