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见状立马蹭到他耳边,“殿下,午时休息时分,我无意间瞅见有一瘦高的衙役似在林间和一神秘人接头。”
萧景珩俯身的动作猛地一顿,方才眼底的柔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锐利的凝重,果然他们还是等不及了。
“看清楚了?那衙役可有什么特征?”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沈知微的耳边,生怕惊扰了院中的寂静。
沈知微也收了方才的轻松,点头道:“错不了,那衙役左眉角有道浅疤,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他却绕到后山林子深处,跟个裹着黑布巾的人碰头。
我离得远,没听清说啥,只瞧见那神秘人塞给衙役个油纸包,衙役接了就揣进怀里,便立马返回。”
萧景珩垂眸思索片刻,指尖摩挲着指腹,“这事别声张,”他抬眼看向沈知微,语气郑重,“院里人多眼杂,尤其是西厢房那两位,本就不安分,若是走漏风声,反倒打草惊蛇。”
沈知微会意点头:“我晓得轻重,没跟旁人提。就是瞧着不对劲,才赶紧跟你说,毕竟咱们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真出了事,谁也跑不了。”
萧景珩听她这话,紧绷的下颌线稍稍缓和,又瞥了眼她铺在地上的干草:“夜里警醒些,若有动静,先顾着自己,不必硬撑。”
说罢,他直起身,拎起油灯,借着昏黄的光往堂屋走,路过杨健睡的角落时,脚步顿了顿,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胳膊。
杨健睡得正沉,被踢得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是萧景珩,瞬间清醒了大半,揉着眼睛压低声音:“殿下,咋了?”
“跟我来。”萧景珩转身往院角的老槐树下走,杨健连忙爬起来,趿拉着鞋跟上。
沈知微已经躺下,隐约还听见两人低声交谈几句,随后杨健便揣着什么东西,借着夜色翻出院墙,轻得没发出半点声响——想来是萧景珩让他去查那眉角带疤的衙役了。
她没再多想,一日的奔波早让她四肢发沉,可指尖触到怀中的银袋时,还是清醒了几分。
白日她跟萧景珩报了花销总数,本想把剩余的银钱上交,可萧景珩只摆了摆手,语气漫不经心:“你拿着,自己花着方便。” 末了还补了句,“若没钱了,便来找我。”
这话听得沈知微心里微暖,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让她这个“久经沙场”的人,感受到一丝纯粹的信任。
她把银袋贴身塞好,布料贴着心口,硬邦邦的触感反倒让她踏实,这就是所谓的:兜里有钱心不慌吧。
油灯的光渐渐弱下去,最后只剩窗纸上一点昏红的余烬,院外的虫鸣渐歇,昏暗的晨光渐起。
等外面熟悉的争吵声响起,沈知微睫毛颤了颤,像沾了晨露的蒲公英绒,慢悠悠睁开眼时,眼尾还挂着点刚醒的红,指尖无意识蹭了蹭眼下,含着半口没睡醒的气嘟囔:“又天亮了?”
怎么回事啊?这白天怎么来的这么快,她好像还没睡几个小时呢。
沈知微就这么不情不愿的起床。
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他们继续踏上流放之路。
但只走了半个时辰,他们便遇到了一伙“同伙”。
“哎呦,这不是王校尉么?”
为首的是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他大大咧咧的凑到王校尉跟前,粗糙的手掌在腰间的刀柄上蹭了蹭,指缝里还嵌着未洗干净的泥垢。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汉子,个个背着鼓囊囊的粗布行囊,行囊边角隐约露出些金属光泽,走路时脚步沉得很,不像是普通赶路的流民。
王校尉手里的鞭子顿了顿,脸上堆起的笑有些僵硬,眼角却飞快地往萧景珩这边扫了眼:“是…… 是张头领啊,你们这是往哪去?”
“嗨,还能去哪?当然是干我老本行阿。” 大胡子张头领哈哈笑起来,声音粗得像磨盘碾石头,目光却越过王校尉,直勾勾落在萧景珩身上,“这位便是…… 前些日子名声在外的萧殿下吧?果然气度不凡,就算跟咱们一样穿的粗衣布料,这气质也根本遮不住阿。”
沈知微心里咯噔一下,悄悄往萧景珩身边挪了半步,眼角余光扫过张头领身后的汉子 —— 最边上那个瘦高个,就是她昨天在林间瞧见的那个人。
他怎么混到那一行人队伍中了?那是不是说明,其实他们一行人的行踪一直在他们的监督之下。
萧景珩垂着眼,指腹仍无意识摩挲着,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认错人了,我现在不过是个流放的囚徒,哪还是什么殿下。”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 张头领往前凑了两步,一股汗味混着草木腥气扑面而来,“这年头,落难的凤凰也是凤凰,咱们这队人也是去北境的,路上正好搭个伴,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王校尉脸色更白了些,刚要开口,却被张头领用眼神堵了回去。
萧景珩微微颔首,抬眼时眼底已没了半分松懈:“头领的好意心领了,但我们是官府押送的囚徒,跟你们同行,怕是会给头领惹麻烦。”
“麻烦?” 张头领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拍了拍王校尉的肩膀,力气大得让王校尉踉跄了一下,“王校尉,你说,咱们同行,算不算是给你添麻烦?”
王校尉嘴唇动了动,半天没挤出句话,只讷讷地摇摇头。
张头领见状,笑得更得意了,转身冲身后的汉子们喊:“既然校尉都没意见,那咱们就跟紧点,记得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太子殿下。”
“好嘞。”
身后的汉子们齐声道,但不难听出,他们话中充满了不羁和嘲讽。
有了这帮不怀好意的人加入,他们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张头领走在最前头,腰间的刀鞘时不时撞着石头,发出 “哐当” 的闷响,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尖上。
沈知微攥紧了袖中的锋利的簪子,目光始终没离开那个瘦高衙役 —— 他故意落在队伍末尾,眼神像黏在萧景珩背上的蚂蟥,阴沉沉的。
第一次危机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