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惊险让众人休息的并不算好,天色蒙蒙亮时,营地便在一片压抑的沉寂中苏醒。昨夜的尸体已被处理,一卷草席、一把火便草草了事,只在冻土上留下些许灼烧的痕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味,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这刺激的场面,对于长在安宁盛世、活在红旗下的沈知微而言,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她蜷缩在萧景珩的外袍下,胃里仍因昨夜近距离目睹的死亡而感到阵阵不适。
那电光火石间的搏杀,那淬毒的暗器,那决绝的自尽……这一切都远超她的认知范畴,将“流放”二字的残酷与危险,血淋淋地摊开在她面前。
王校尉的脸色比天色还要阴沉,他环视着面带倦容、眼神惊惶的众人,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看到了?这就是不安分、动歪心思的下场,都给老子打起精神,管好自己的手脚和眼睛,谁再敢生事,老子手里的鞭子可不认人,收拾东西,即刻出发。”
衙役们呼喝着,催促犯人们起身。没有人敢抱怨,也没有人敢多问一句昨夜那黑影的来历,所有人都沉默而迅速地行动起来。
一路上,沈知微精神萎靡,困意如潮水般阵阵袭来,脑袋一点一点,几乎要在行走中睡去。
沈知微此刻困得眼皮打架,几乎站着都能睡着,闻言也没力气客气,低声道了句谢,便爬上了驴车。车轮颠簸,她却几乎瞬间便陷入了半昏半睡的混沌之中。
就在这浑浑噩噩间,白日悄然流逝。
今日赶路直至夜幕深垂,方才找到一处歇脚地——一座荒废已久的义庄。
残破的门窗在风中发出吱呀怪响,几具不知空置了多久的棺材散落停放在堂内,蒙着厚厚的灰尘。幸好并无尸骸,但四处悬挂的、褪色破烂的白帆,以及墙上依稀可辨的朱砂黄符,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沈知微裹紧了外袍,小声嘀咕了一句,眼前这景象,与她曾在影视剧中见过的恐怖场景如出一辙。
“都进去,今夜就在此歇脚,谁也别乱动这里的东西,晦气。”王校尉下令,声音在空荡的义庄里带回音,更添几分诡异。
古人多信鬼神,对义庄、棺材这类事物本能地心存敬畏与恐惧。若非实在找不到遮风避雨之所,王校尉也绝不愿在此落脚。
他沉着脸,亲自在义庄内巡视了一圈,重点查看了那几具蒙尘的棺材,确认并无异状,才稍稍安心,命令手下轮流守夜,重点看守门窗。
众人鱼贯而入,寻着角落各自安置。
衙役们点燃了几盏蜡烛,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将棺材扭曲的影子拉得更长,投射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然而,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一日的奔波让他们的肚子早已响起“空城计”
就算再害怕,沈知微也着手开始做饭了。
她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强压下心底对周遭环境的膈应,认命地开始准备晚饭。她找了个离棺材最远、相对避风的角落,用几块石头搭了个简易灶台。
“用这个,烧得快。”萧景珩将火折子递过来,声音低沉。
“谢谢。”沈知微低声道,接过时,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冰凉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顿。
火苗终于升腾起来,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和光亮,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与寒意。
沈知微瞅了眼背包里的食材,打算做个土豆饼吃,再熬一锅粥,简单解决就行。
食物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在这阴森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珍贵,也吸引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目光。有人吞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那口冒着热气的小锅。
有章云锦和春桃帮助,大家很快吃上饭。
小婉儿津津有味吃着土豆饼,还不忘评价,“沈姐姐,这个土豆饼真好吃。”
小婉儿认真想了想肉的味道,又嚼了嚼嘴里的土豆饼,说道:“都好吃,土豆饼好吃,肉更好吃。”
几人见她这么好玩都笑了起来,林砚之说道:“就没有你不爱吃的,小馋猫。”
小婉儿看着林砚之,哼道:“哥哥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吃的比我多多了。”
沈知微就这么看着两人边吃边斗嘴,有趣极了。
就在这时——
“叩……叩叩……”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义庄内响起。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那具离他们最近的、也是看起来最完整的棺材!
沈知微正准备搅拌粥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面的萧景珩。
只见萧景珩原本低垂的眼眸骤然抬起,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具棺材,搭在膝上的手无声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周身的气息在刹那间变得冰冷而警惕,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萧景珩屏息凝神,慢慢靠近棺材,侧耳倾听片刻。突然,他猛地出手,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细长木棍,快如闪电地插进棺盖的缝隙,用力一撬!
“哐当!”棺盖被撬开,滑落一旁。
众人惊恐望去,只见棺材底部,几只硕大的老鼠正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窜,碰触到棺木发出“叩叩”声响。原来只是老鼠作祟。
众人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落下,义庄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松气声和低低的咒骂,紧张的气氛瞬间缓解了不少。
沈知微也抚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后背都惊出了一层薄汗。
她强作镇定地继续吃饭,但经过这么一吓,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胃口更是消失殆尽,只勉强喝了半碗粥,便觉得胃里堵得慌。
饭后,众人各自寻了地方休息。义庄地面冰冷,寒气透过薄薄的铺盖直往骨头缝里钻。
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将那些棺材、白帆的影子扭曲成各种张牙舞爪的形状,投射在墙壁和地面上,随着火光晃动,仿佛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