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双充满恐惧的浅金色眼眸,他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和怒意如同野火般升腾。
他讨厌这种眼神!
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个野丫头凭什么……
就在千寻疾心中怒意翻涌,几乎要脱口而出呵斥之时--
比比东的身后,那只抱着巨大毛绒熊的小手,微微地、极其轻微地松开了些许。
小云渺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克服着巨大的恐惧,从比比东身后,极其缓慢地探出了小半张脸。
她的目光,怯生生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再次投向门口的千寻疾。
她看到了他冰冷的眼神,看到了他紧抿的薄唇,看到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这让她很害怕。
但是……但是父亲说过的。
他说,他是兄长。
他说,这里的人,都是家人,会保护她。
家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像光翎叔叔那样逗她玩?
像比比东姐姐那样陪着她?
还是……像父亲那样抱着她?
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好凶……
可是,父亲的话,应该是真的吧?
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烛火般的渴望,在她小小的心里挣扎着燃起。
她渴望被接纳,渴望不再被排斥,渴望……有一个真正的“兄长”。
在光翎和比比东略带惊讶的目光中,在千寻疾冰冷审视的视线下,小云渺抱着那只巨大的雪白毛绒熊,像是抱着自己全部的勇气,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从比比东身后挪了出来。
她赤着的小脚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她低着头,银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部分小脸。
她一步一步,挪到了距离千寻疾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然后,她抬起头。
浅金色的眼眸里,依旧盛满了惊惶和不安,如同受惊的幼鹿。
但在这片惊惶之下,却燃烧着一簇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名为“亲近”的火苗。
她看着千寻疾那张冷峻的脸,小小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胆怯堵住。
终于,她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
她抱着熊玩偶,又向前蹭了一小步,距离千寻疾更近了一些。
她仰起苍白精致的小脸,浅金色的眼眸里带着全然的恳求与一丝微弱的希冀,用细若蚊蚋、带着剧烈颤抖和浓浓怯意的声音,向着眼前这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伸出了试探的枝桠:“哥……哥哥……”
这个称呼从她口中吐出,带着生涩和极大的不确定。
她的小手,那只没有抱着熊玩偶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迟疑和颤抖,从宽大的衣袖里探了出来。
指尖干净、纤细、带着孩童特有的粉嫩,却因为紧张而微微蜷曲着。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只小手,一点一点地,朝着千寻疾垂在身侧、那只紧握成拳的手--伸了过去。
目标,是他那根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冰冷的手指。
“一……一起……”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了后面两个字,“……玩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粉白色的房间里,空气不再流动,连窗边那串无知无觉的风铃也停止了摇曳,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光翎斗罗冰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像是看到了比神迹降临还要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看看云渺那只伸出的、颤抖的小手,又看看门口如同冰雕般矗立的千寻疾,大脑一时宕机,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景象。
比比东深紫色的眼眸中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她看着云渺那单薄却无比勇敢的背影,看着她伸向千寻疾的那只充满了祈求的小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想要把那个勇敢得让人心疼的小女孩拉回来,保护起来,远离那份冰冷的审视。
但她最终只是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注视着。
千寻疾自己,更是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哥哥……一起玩吗?”
这怯生生的、带着颤抖哭腔的声音,如同最细小的冰锥,猝不及防地穿透了他心中那堵由高傲、不甘、愤怒和冰冷筑起的高墙,狠狠扎在了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之地。
他浑身剧震!
那双如同寒潭般冰冷审视的眼眸,在听到“哥哥”这个称呼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坚冰般的心防上,狠狠撞击了一下,发出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他看着眼前这个银发金眸的小女孩。
她那么小,那么瘦弱,抱着一只几乎有她半个身子大的毛绒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无措,像只被猎人逼到绝境的小兽。
她伸出的那只小手,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指尖因为紧张而蜷曲着,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脆弱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哥哥?
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得带着一丝荒谬的刺痛。
他是武魂殿的继承人,是未来的教皇,是注定要站在权力巅峰俯瞰众生的人。他不需要妹妹,尤其是一个……凭空出现、分走了父亲关注、来历不明的“妹妹”!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瞬间涌上心头。他几乎要立刻甩开那只伸过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手,用最冰冷的言辞呵斥她的僭越和无礼!
然而……
就在他即将付诸行动的前一刹那,他的目光,对上了那双浅金色的杏眸。
那双眼眸里,没有算计,没有讨好,只有最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以及在那恐惧之下,如同风中残烛般拼命燃烧着的、一丝微弱的、近乎卑微的……希冀。
那是一种渴望被接纳,渴望不再被排斥,渴望得到一丝……属于“家人”的温暖的眼神。
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冰冷空旷的教皇预备室里,年幼的他透过门缝,看着父亲匆匆离去的背影时,自己眼中也曾有过的……一闪而逝的东西。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