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鳄斗罗、雄狮斗罗、青鸾斗罗、光翎斗罗、千钧斗罗、降魔斗罗,六位巅峰斗罗,无一例外,皆身着各自代表身份与力量的供奉正袍,神情肃穆地端坐于位。
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带着审视、凝重、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齐刷刷地聚焦在云渺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威压。
光翎坐在云渺的斜对面。
他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失去了往日的跳脱与神采,里面翻涌着巨大的惊愕、担忧,以及一丝被眼前这诡异凝重气氛压得喘不过气的茫然。
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同样泛白,目光焦灼地在云渺和主位的千道流之间逡巡,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需要深夜如此兴师动众?
他的渺渺……看起来还好吗?
降魔斗罗则坐在光翎旁边,他眉毛拧成一个疙瘩,粗犷的脸上写满了“到底什么情况?老子刚睡下!”的烦躁和不耐烦,眼神在比比东、千寻疾和云渺之间来回扫视,显然还没完全理清头绪。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封号斗罗都心胆俱裂的场面,面对千寻疾那如同毒蛇般的注视,面对比比东绝望的哀求,面对所有供奉审视的目光,云渺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那份悲天悯人的温柔,如同月光般恒定地笼罩着她惊世的容颜。
眼角的淡金色纹路在议事厅明亮的灯光下,流淌着神秘而沉静的光泽。
她莲步轻移,月白色的希腊风神女供奉长袍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声拂过,薄纱头纱在身后轻轻飘动,额间那枚星月交辉的乳白色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她径直走到长桌末端、属于她第八供奉的位置前方三步之处。
站定。
姿态优雅而标准,如同最完美的雕塑。
她双手交叠于腹前,微微垂首,对着主位上的千道流,行了一个无可挑剔、庄重而虔诚的供奉礼。
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因深夜惊扰的疲惫,也没有半分被千寻疾恶意针对的慌乱。
月白色的裙摆纹丝不动,如同平静无波的湖面。
“圣辉,参见大供奉。”
她的声音空灵而清澈,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玉石,在寂静的议事厅中清晰回荡,带着对最高权力者应有的恭敬,也带着圣辉斗罗独有的那份温柔平和。
礼毕,她并未起身。
依旧维持着微微垂首、双手交叠的姿势,如同等待神谕的信徒。
时间,在这片死寂中仿佛被无限拉长。
水晶灯的光芒冰冷地洒落,只有众人细微的呼吸声可闻。
千寻疾嘴角那抹冷笑越发明显,他几乎要忍不住开口,用最刻薄的语言撕碎云渺这层“虚伪”的平静。
比比东的身体在执法魂斗罗的压制下微微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绝望地闭上双眼。
就在千寻疾深吸一口气,即将再次发难的前一秒——
“坐。”
千道流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如同重锤落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他依旧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文件上,只是抬了抬手指向云渺的位置。
“谢大供奉。”
云渺这才从容直起身,脸上悲悯温柔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那片刻的静默等待只是寻常。
她姿态优雅地在属于第八供奉的高背椅上落座,月白色的裙摆如水般铺开。
“给她。”
千道流再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侍立在千道流身后的一名高阶魂斗罗主教立刻上前,双手捧着一份明显是副本的文件,恭敬地放在了云渺面前的桌面上。
云渺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封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的墨迹。
她没有丝毫犹豫,伸出纤细白皙、指尖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冰凉的手指,平静地翻开了第一页。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寂静的议事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云渺的目光沉静如水,一行行、一页页地扫过那些冰冷记录的文字。她的阅读速度极快,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专注和从容。
文件的内容,详尽得令人心惊。
详细记录了从四年前(即云渺十三岁)至今,比比东与玉小刚每一次秘密会面的时间、地点、大致时长、甚至周围环境的简要描述。
地点遍布武魂城内外:西区某个僻静茶馆的二楼雅间、南郊废弃魂导器工坊的后墙根、落星桥附近的密林小径、甚至有一次是远在百里外的某个小镇驿站……时间跨度之长,地点之隐蔽,频率之稳定,无一不在诉说着这段禁忌之情的顽固和危险。
云渺的心湖深处,并非没有波澜。
她为比比东的处境感到沉重,为玉小刚的执着或者说愚蠢感到叹息,更对千寻疾这长达四年、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监视感到一阵恶寒。
但她的脸上,悲悯温柔的神情如同最坚固的面具,纹丝不动。
浅金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只有专注阅读时特有的沉静光泽。
她的思绪在飞速运转,如同最精密的法阵核心在解析数据。
时间!
这是关键!
文件记录起始于她十三岁。
而她十二岁那年,唯二两次与比比东溜出供奉殿,都完美地避开了这个时间窗口!
文件中记录的每一个时间点,她都能清晰地对应上自己当时在供奉殿内的活动轨迹--要么是在自己的房间内研读魂导器理论或修炼,要么是在特定的修炼场熟悉魂技而且有守卫记录,要么是被千道流召去谈话,要么是与光翎或其他供奉在指定区域进行切磋或探讨……
她的生活轨迹如同被精密魂导器记录般规律而透明,与文件中比比东的“幽会”时间线没有任何重合之处。
这份文件,详尽地记录了比比东的“罪证”,却恰恰成为了云渺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它如同一面冰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她这四年在供奉殿内循规蹈矩、毫无逾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