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东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廊柱和冰冷的石壁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扇敞开的门,门内那片粉白色的温柔世界在昏暗的廊道深处,散发着格格不入却又无比诱人的微光。
深紫色的眼眸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深海。
华贵宽敞的马车在由八匹神骏异常的雪白天马拉动下,平稳地行驶在通往武魂城核心--供奉殿的专用神道上。
车轮碾过光滑如镜的黑色玄武岩路面,发出低沉而规律的辘辘声。
车厢内壁镶嵌着温润的暖玉,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寒意,只有角落鎏金香炉中逸出的、能安神定魄的顶级熏香在静谧中袅袅盘旋。
千道流端坐于主位,姿态依旧挺拔如松,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华贵的长袍纤尘不染。
然而,他怀中抱着的那一团小小的、被金色天使羽翼披风严实包裹的身影,却为这位绝世斗罗周身那俯瞰众生的威仪,镀上了一层前所未有的、近乎违和的柔和光晕。
小云渺蜷缩在他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如同找到了避风港的雏鸟。
经过初步的清洗和更换了干净柔软的棉质内衫,外面依旧裹着那件象征性的披风,她脸上和手上的污垢已被清除,露出了那令人屏息的、羊脂白玉般的细腻肌肤底色,虽然依旧透着营养不良的苍白和脆弱。
那头如月华流淌的银白色长发也被侍女简单地梳理过,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和千道流的臂弯,在车厢内柔和的光线下流淌着纯净的光泽。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
没有了污垢的遮蔽,那双浅金色的杏眸彻底展露出来。
瞳孔清澈剔透,如同最纯净的、融化的阳光凝聚而成,又似两汪映照着星光的清泉。
长长的银白色睫毛如同蝶翼,微微颤动着。
然而,此刻这双美丽的眼眸中,惊惶虽被千道流强大安稳的气息驱散了大半,却依旧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迷茫和深沉的悲伤。
她像一只误入陌生神域的精灵,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无措。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千道流胸前衣襟的一角,指节微微发白,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千道流低垂着金色的眼眸,目光落在怀中这张苍白精致却写满脆弱的小脸上。
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刻意放得极缓、极柔,如同最和煦的春风,试图安抚这株饱受摧残的幼苗。
“渺渺,”他第一次用这个略显亲昵的称呼,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感,“我们快到了。那里,是武魂殿,也是你以后的家。”
小云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浅金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紧张。
家……这个词对她而言,太过沉重,也太过遥远。
她下意识地往千道流怀里缩了缩,将小半张脸埋进那带着阳光与神圣气息的披风褶皱里,只露出那双盛满迷茫的大眼睛。
千道流感受到了她的不安,环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稳了些,继续用那能抚平灵魂躁动的声音低语:“家里……有一些人。他们会是你以后的家人,也会保护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金色的眼眸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我,千道流,从今往后,便是你的父亲。”
这个称呼从他口中说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仿佛一道无形的契约烙印在虚空。
“我会护你周全,教导你,给你一个安稳的所在。”
“父亲……”
小云渺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陌生又让她心尖发颤的词,浅金色的眼眸中迷茫更甚。
她仰起小脸,怯生生地看着千道流那威严却此刻无比温和的侧脸。
这个强大的、将她从地狱边缘带回来的男人……是她新的父亲?
千道流轻轻颔首,用眼神给予肯定的答复。他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孩子,比你年长许多,他叫千寻疾。他……是我的儿子,从今往后,便是你的兄长。”
提到千寻疾时,千道流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少了几分对怀中人儿的温存,多了一丝陈述事实的淡然。
“兄……长?”
小云渺对这个词更加陌生。
哥哥?
会是什么样的人?
会像父亲一样吗?
云渺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问号。
“另外,” 千道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车厢,望向了武魂殿的方向,“还有几位……叔叔伯伯。他们是我最信任的伙伴,也是武魂殿的支柱。他们分别是:金鳄、雄狮、青鸾、光翎、千钧、降魔。”
他一个一个清晰地念出供奉们的名字,语气带着一种介绍家人的平静。
“以后见到他们,不必害怕。有父亲在。”
小云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这几个拗口的名字囫囵记下。
父亲、兄长、叔叔伯伯……这些陌生的称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她未来模糊的人际轮廓。
迷茫和不安依旧占据着心灵,但千道流那坚实温暖的怀抱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如同最可靠的锚,让她飘摇的心绪不至于彻底沉没在恐惧的海洋里。
她只是紧紧地攥住了那片衣角。
马车缓缓停下。
车厢门被侍从恭敬地拉开。明亮却不刺眼的天光瞬间涌入,伴随着一股更加浓郁精纯的天地元气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灵魂震颤的肃穆威压。
千道流抱着小云渺,稳步踏出车厢。
眼前,是供奉殿那标志性的、宏伟到令人窒息的巨大门户。
高达数十丈的巨门由整块流淌着暗金色泽的石头雕琢而成,门扉上镌刻着繁复无比、仿佛蕴含着天地法则的古老天使圣战浮雕。
六翼天使手持圣剑,光芒万丈,威严神圣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扑面而来。门楣之上,巨大的天使雕像垂眸俯视,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
仅仅是站在门前,就能感受到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敬畏与渺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