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供奉殿第八供奉,掌管着核心机密,包括你所说的……‘巡逻排表’。”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比比东脸上,那浅金色的眼底深处,是如同亘古冰川般的沉静与坚定:“若我今日随你走了,东姐姐,你告诉我……”
“谁去承担父亲的怒火?”
“武魂殿供奉叛逃,圣女私奔……这消息若传出去,如同在武魂殿这万丈高楼上引爆了魂导炸弹!大陆各方势力会如何看待我们?是嘲笑?是幸灾乐祸?还是……趁火打劫?”
“父亲……千道流他待我如亲生女儿,倾尽所有资源培养,视我为武魂殿未来的定海神针。若他唯一的养女,他寄予厚望的圣辉供奉,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一个……” 云渺的声音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择了最平实却也最刺耳的。
“……魂力低下、前途未卜的男人跑了。你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你让整个供奉殿,整个武魂殿,如何在魂师界立足?!”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比比东。这是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抽在了父亲,抽在了整个武魂殿所有忠诚者的脸上!”
云渺的话语如同最冰冷的现实之锤,一下下砸碎了比比东心中那点侥幸的幻想。
比比东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嘴唇颤抖着,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渺并未停止,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如同在剖析一个错综复杂的棋局:“再者,我们又能逃去哪里?”
“武魂殿的势力遍布大陆,耳目众多。供奉与圣女同时失踪,父亲震怒之下,必定会发出最高级别的‘天使追缉令’!届时整个大陆将再无我们容身之处!任何胆敢收留我们的人或势力,都将面临武魂殿不死不休的怒火!”
“你或许觉得玉小刚能护你?他身后不过是蓝电霸王龙家族,一个日渐式微的上三宗。他们敢为了一个‘废物’理论的儿子,正面承受武魂殿,承受九十九级绝世斗罗的滔天怒火吗?!他们能承担供奉殿一个九十八级,三个九十七级,两个九十六级巅峰斗罗,他们所有人的怒火吗?!”
“而我们……” 云渺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冰冷的锐意,“我们身上背负着多少武魂殿的机密?核心魂技、内部结构、战略部署、甚至……父亲和各位供奉的弱点。这些东西一旦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届时我们就不再是追求自由的逃亡者,而是整个武魂殿的罪人!是背叛者!是父亲和所有信任我们的人,最痛恨的敌人!”
比比东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眼中那点虚幻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她从未想过这些,或者说她刻意不去想这些。在玉小刚描绘的自由蓝图里,只有逃离的畅快和对未来的憧憬,从未有过这些冰冷残酷的、足以将他们碾成齑粉的现实枷锁。
“而且,” 云渺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比比东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部分,“东姐姐,你真的以为千寻疾……会放过你吗?”
提到这个名字,比比东的身体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一颤,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恐惧与恨意。
云渺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偏执,疯狂,掌控欲深入骨髓。你是他精心挑选、亲手培养的‘圣女’,是他权力版图上不可或缺的、最耀眼的棋子,更是他……”
云渺的语调微微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清晰地说了出来:“……某种扭曲情感的投射对象。你觉得他会容忍自己的‘所有物’脱离掌控,跟另一个男人远走高飞?”
“一旦我们逃走失败,被抓回来……” 云渺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寒意,“等待我们的,绝不仅仅是禁足或责罚。那将是比现在痛苦百倍、黑暗百倍的深渊。你手腕上那条锁链……恐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开始。而玉小刚……他的下场只会更惨。千寻疾会让他生不如死,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你亲眼看着你的‘自由’和‘爱情’,是如何将他彻底毁灭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比比东的心上。
她仿佛看到了玉小刚被武魂殿的酷刑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惨状,看到了千寻疾那扭曲疯狂的笑容,看到了自己永堕黑暗、再无希望的未来……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
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比比东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云渺看着她眼中那彻底破碎的光芒,看着她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浅金色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悲悯的情绪。
那并非高高在上的怜悯,而是对旧日情谊最后的、无声的叹息。
她知道比比东的痛苦,理解她想要逃离的绝望,但她更清楚,这条路的尽头,只有更深的炼狱。
她放缓了语气,声音重新带上了一丝属于旧日时光的温柔,尽管这温柔此刻显得如此沉重:“东姐姐,你是我在武魂殿……为数不多的、真正亲近过的人。我知道你苦,知道你在忍受什么。”
“但逃离,不是出路。尤其是以这种方式,拉着我一起,拉着整个武魂殿为你陪葬的方式。”
“这只会把你,把你想要保护的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武魂殿……它或许有冰冷残酷的一面,但它也是我们的家,是父亲倾注心血守护的地方。这里……并非只有锁链和屈辱。这里也有守护,有责任,有我们……割舍不掉的羁绊。”
云渺的目光似乎无意识地扫过矮几上那盏光翎留下的、依旧散发着温热的玉露酥。
“效忠武魂殿,听从父亲的命令,守护这里的秩序与荣光……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宿命。”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我无法,也不会跟你走。”
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