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电话那头的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穿透耳膜,狠狠钉进楚灵的大脑。
季同的夫人?
那不就是……季晨的母亲?
所以,他……是季晨的……弟弟?
这个念头如同一颗引爆的炸弹,将他的大脑炸成了一片灼热的空白。
“啪嗒。”
手机从他失去知觉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通话被切断,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一种高频的、尖锐的嗡鸣。
如果他是季晨的弟弟……
那当年被墨家收养,被当成救命恩人,最后死在火灾里的那个孩子“阳光”……就不是季晨的弟弟。
而是……
是墨予白的亲弟弟!
那个被墨予白刻在骨血里,念了二十多年,成为他心头一道永不愈合的疤的亲弟弟!
所有的线索,所有匪夷所思的巧合,在这一刻,以一种最残忍、最荒诞的方式,拧成了一股血淋淋的绳索,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幕后那只手,不是要毁掉一个家。
他是要让两个家族,在血与火的废墟上,互相憎恨,永世不得安宁!
他让墨家找到了“亲生儿子”,却相见不相识。最后还阴差阳错地,让“仇人的血脉”被墨予白亲手带了回去,上演了一场认祖归宗的滑稽闹剧。
何其歹毒!
何其讽刺!
“不……不……”楚灵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落地窗上。玻璃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皮肤,却远不及他心中翻江倒海的冰冷。
他算什么?
一个窃取了别人人生的冒牌货,一个顶着“墨家二少”名号的笑话,一个……害死墨予白亲弟弟的仇人的儿子!
“楚灵?”
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将他从失控的边缘强行拽了回来。
墨予白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边,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被楚灵的失态所惊扰的审视。
“你怎么了?”
楚灵浑身剧烈一颤,像是碰到了烧红的烙铁,猛地甩开他的手,连退了好几步,把自己缩到墙角,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不敢看墨予白。
他怕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这个“仇人之子”的倒影。
这个过激的反应,让墨予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楚灵慌乱地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摔裂,像他此刻的心一样四分五裂。他看也不看地将手机塞回口袋,一个字都不敢再让墨予待听见。
“谁的电话?”
墨予白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角落里的楚灵整个吞没。
“没什么。”楚灵别过脸,声音干得像砂纸。
“没什么?”墨予白低笑一声,那笑声里结着冰碴,“没什么能让你听完就像丢了魂?楚灵,看着我。”
他一把捏住楚灵的下巴,粗糙的指腹用力摩挲着,逼得他不得不仰起脸,与自己对视。
“我们的交易,不包括互相隐瞒。说,刚才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我说了,跟你没关系!”
“又跟我没关系?!”
这五个字像是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墨予白眼底的阴沉瞬间被狂暴的怒火取代。他猛地将楚灵从墙角拽出来,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一把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冰冷的落地窗上!
“啊!”
后背与坚硬玻璃的剧烈撞击让楚灵闷哼一声,眼冒金星。男人的胸膛从身后紧紧贴上来,滚烫的温度和强烈的压迫感,形成了一个无处可逃的囚笼。
“楚灵,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墨予白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野兽的嘶磨,灼热的气息贴着他的耳廓喷洒,“那通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他想干什么?他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是不是?!”
他无法想象,当墨予白知道真相后,会用怎样的方式,将他碾碎。
他也无法想象,当季晨知道,自己才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弟弟时,又会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这个秘密,太重了。
重到足以压垮他们所有人。
“墨予白……你放开我!”楚灵开始用力挣扎,手肘向后顶去,却被男人更强硬地扣住了手腕。
“不说是吗?好,很好!”墨予白被他激得怒火攻心,箍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就在两人激烈撕扯,气氛剑拔弩张之际——
“叮咚——”
套房的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
傅青辰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带着一丝焦急:“予白,楚灵,开门!我和季晨查到点东西,很关键!”
季晨!
听到这个名字,楚灵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整个身体瞬间僵硬。
墨予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异常。他低头,看着怀里人陡然绷紧的侧脸,再联想到门外那个名字,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眼底翻涌着阴鸷,最终还是松开了楚灵,转身大步走去开了门。
傅青辰和季晨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季晨的脸色异常凝重,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楚灵面前,将手里的平板电脑递了过去。他的指尖,在触碰到平板边缘时,有一下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篇被尘封了二十多年的财经旧闻。
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写着:【旭日集团内部动荡,创始人季同与墨文旭因经营理念不合,正式分道扬镳】。
报道的末尾,附了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男人并肩站着,一个是年轻时的墨文旭,而另一个……
楚灵的呼吸,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彻底停滞了。
那张脸……
那双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微微抿起的嘴唇弧度……
自己跟这个人有60%的相似
如果说张阿姨的电话是一道惊雷,那这张照片,就是无可辩驳的铁证,将他钉死在了“季同之子”的身份上。
他就是季同的儿子。
“楚灵……”
季晨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死死地盯着楚灵的脸,又低头看了看平板上父亲年轻时的照片,眼神里除了震惊,还多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本能的探究与熟稔。
“你……和我父亲,长得太像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在场另一个人的神经。
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的墨予白,在看到那张照片,又听到季晨的话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是傻子。
楚灵和季同60%的相识度,再串联起刚才那通让他失魂落魄的神秘电话,以及他对“季晨”这个名字的僵硬反应……
一个荒谬到让他浑身发冷的猜测,疯狂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他整个人都静止了,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他的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的姿态,一寸一寸地,从平板电脑转向了楚灵。
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死死地锁住楚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用尽力气挤出来的。
“楚灵,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