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像两根淬了剧毒的冰针，顺着耳道直直扎进楚灵的大脑。
小偷。
他背脊猛地一僵，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逆流，手脚冰凉。
魏阳已经跟着魏媛上了楼，那道瘦弱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却像一个巨大的烙印，烫在客厅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偌大的客厅，静得只能听见温晴压抑不住的、细碎的抽泣。她还陷在儿子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里，被墨文旭扶着，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着：“我的阳阳……我的阳阳回来了……”
墨语嫣看看楼上，又看看身边脸无人色的楚灵，急得直跺脚，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墨家，乱成了一锅粥。
而楚灵，就是那锅粥里最多余、最尴尬的一粒米。一个鸠占鹊巢，被正主找上门的冒牌货。
他下意识地垂眼，看向自己左手的无名指。
那枚铂金戒指，前一秒还带着墨予白的体温，此刻却沉甸甸地坠着他的手，也坠着他的心。金属的冰冷触感，尖锐地提醒着他这荒谬的一切。
是不是……该摘下来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脏就被狠狠拧了一把，疼得他瞬间白了脸。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灭顶的难堪压垮时，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猛地包裹住了他冰凉的左手。
墨予白没有说话，只是用拇指，在那枚戒指上重重地摩挲了一下，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戒指嵌进他的骨头里。
这个不容置喙的动作，像一道强心针，瞬间稳住了楚灵摇摇欲坠的世界。
他抬起头，撞进墨予白那双黑沉的眼。那里没有半分的混乱与动摇，只有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安抚。
“墨予白……”楚灵喉咙发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在。”
墨予白打断他，攥着他的手，将他往自己身边又拉近了半步。他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利刃，瞬间劈开了客厅里混乱压抑的空气。
“爸，妈，我有话说。”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
墨文旭拧着眉，温晴也从恍惚中抬起泪眼，望向自己的大儿子。
墨予白却没看他们，他牵着楚灵，一步步走到客厅中央那盏巨大的水晶灯下。璀璨的光芒从头顶倾泻而下，将两人笼罩。
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肃。
“刚才那个人，他说他是墨阳。”墨予白的声音又冷又静，“我不信。”
“予白！”温晴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是你弟弟啊！那胎记……”
“一个胎记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墨予白毫不退让地顶了回去，“魏媛是什么货色，我们都清楚。她处心积虑二十多年，突然带个所谓的‘儿子’回来，安的什么心，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父母难看的脸色，一字一顿。
“我要求，立刻做dNA亲子鉴定。”
这个提议，直接、有效，也最不容辩驳。
墨文旭紧锁的眉头松动了些，点了点头：“这是必须的，我马上安排。”
“可是……”温晴还想反驳，情感上她已经认定了那个孩子，任何质疑都像在剜她的心。
“妈。”墨予白的声音软了下来，他走到温晴面前，握住她的手，“我懂你的心情。但就是因为我们都盼着阳阳回来，才更不能出错。十多年前的悲剧，我们不能再来一次。”
这番话终于说服了温晴，她捂住脸，点了点头，眼泪从指缝里涌出来。
墨予白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肩膀，随即转身，重新走回楚灵身边，再次攥紧了他的手。
这一次，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高高举起了两人交握的手，让那枚铂金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还有一件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管鉴定结果是什么，不管那个魏阳到底是谁，有一件事，永远不会变。”
他猛地转头，目光死死锁住楚灵，那眼神专注又滚烫，仿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里这一个人。
“楚灵，他是我墨予白选定的人，是我要过一辈子的人。他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
这番话，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已经翻江倒海的墨家，再次掀起滔天巨浪。
墨文旭和温晴都震在当场，墨语嫣更是惊得捂住了嘴。
楚灵彻底傻了。
他以为自己会被放弃，会被当成一个笑话。可墨予白，却在这样最混乱、最难堪的时刻，用一种最决绝、最霸道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他的所有权，扞卫他的位置。
“墨予白，你疯了！”温晴第一个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弟弟刚……”
“他是不是我弟弟，等结果出来再说。”墨予白冷声截断，“但楚灵是我的爱人，这件事，现在就定。”
他看着楚灵那双因震惊而圆睁的眼，心疼地收紧手臂，将人更紧地按进自己怀里。他凑到楚灵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蛮横地低语：
“听着，别他妈胡思乱想。有没有那个墨阳，你都是我墨家的人。你的身份，不是墨家的儿子，是墨家的主母。”
“主……主母？”
楚灵被这两个字烫得一哆嗦，脸“轰”一下全红了。
“对。”墨予白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很满意他的反应，“所以，收起你那副要哭的样子。你不是小偷，你是来收复失地的女王。”
这奇怪的比喻，让楚灵又想哭又想笑，心口那块被“小偷”二字压着的巨石，悄然裂开了一道缝。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从楼上下来，神色古怪地报告：“先生，太太，楼上的魏女士说……她同意做dNA鉴定，并且，希望越快越好。”
她竟然这么爽快？
魏媛的自信，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墨文旭当机立断，立刻联系了私立医院的院长，安排最权威的专家，用最快的速度进行加急鉴定。
在等待结果的时间里，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墨予白没再理会老宅的一地鸡毛，他一言不发，攥着楚灵的手腕，几乎是拖着他离开了老宅，回到了天阙的公寓。
“砰”的一声，厚重的门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纷扰。
楚灵还没站稳，就被墨予白一把按在了门板上。
他没给楚灵任何说话的机会，低头就吻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掠夺意味，充满了安抚和不容置疑的宣告。直到楚灵被吻得浑身发软，唇瓣发麻，几乎要顺着门板滑下去，墨予白才稍稍松开他。
他额头抵着楚灵的额头，两人都喘着粗气。
“记住了，你是我的人，谁也抢不走。”
楚灵眼圈通红，用力地点了点头。
“可是……万一，他真的是……”
“没有万一。”墨予“白打断他，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楚灵，你看着我。就算他真是墨阳，又怎么样？他是我爸妈的儿子，而你，是我的命。”
“老子从那么多人里把你刨出来，不是因为你姓什么，也不是因为你是谁的儿子。只是因为，你他妈叫楚灵。”
“老子差点死在烂尾楼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你。老子守在手术室外面，求神拜佛拿命去换的人，也是你。”
墨予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楚灵心上。
楚灵再也绷不住，他一把抱住墨予白的腰，将脸死死埋在他坚实的胸口，哽咽出声：“墨予白……我好怕……我怕你不要我了……”
“傻瓜。”墨予白心疼地将他揉进怀里，“我怎么会不要你。”
两人就这么紧紧相拥着，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
就在这时，“嗡——”
墨予白的私人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
是医院院长。
墨予白搂着楚灵，单手掏出手机，直接按了免提。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两人交织的、紧张的心跳。
电话那头，院长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惊疑和凝重。
“墨总……加急鉴定结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