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夜晚，林峰拦下一辆跑车，酒精测试仪的红灯疯狂闪烁。
“滚一边去！也不去打听打听。”车主轻蔑开口，“知道我爸是谁吗？就敢拦老子！”
“你爸是谁？问你妈去！”林峰面无表情，抓住这傻逼的手腕将他从车里拽下来，直接把他按在地上，手铐“咔哒”一声锁死。
车主嘴里不干不净：“草泥马，敢拷老子！你等着，老子让人弄死你！”
第二天，领导约谈，直接辞退，没有理由，没有解释，干净利落得像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
林峰一言不发，将制服叠得方方正正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走在魔都的街道上，三个月前热带雨林那又湿又黏，混着血腥和硝烟的空气，仿佛还盘踞在每一次呼吸里。
那场改变他一生的伏击战，六十多条人命，在他枪下变成了一串冰冷的数字。
其中，还包括那个已经跪地投降，哭得涕泗横流的毒贩头子。
扳机扣下的瞬间，他的人生也跟着扣响了休止符。
——杀戮过重。
轻飘飘四个字，就把他从云端踹回了凡尘。
脱下军装，换上警服，从国之利刃变成一名交警。
本以为就这么当个“在编人员”混一辈子，结果，上班才三个月就光荣下岗。
林峰路过一家坦克4S店，宣传语写着：“青春没有售价，快乐就在当下”。
去他妈的青春，老子现在就要快乐。
林峰拿着那笔不算丰厚的退伍费，全款提了辆坦克500。
他决定去看看这个他曾经用命守护过的国家。
从东海之滨到帕米尔高原，从漠河的雪到西双版纳的雨。
六个月。
车轮滚滚，风景变换。
本以为能把心里的窟窿吹吹风，结果风太大，把窟窿吹得更大了。
钱，也跟流沙一样，指缝太宽，没抓住。
林峰最终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看着纵横交错的高架桥和耸立的一座座高楼大厦，故乡也变得陌生。
这就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更怯”？
只有在路上汽车的车牌赣·b让他找到一丝熟悉感。
车停在老城区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下，这栋楼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外表斑驳，内心沧桑。
这里是他的家。一个他五年没回过的家。
他拖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站在自家门前，钥匙插进锁孔，发出干涩的“咔哒”声，一股陈年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的一切都用白布盖着，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
他伸出手，想去摸一下那张全家福，指尖却悬在半空。照片上蒙着薄薄的灰，父母笑得灿烂。
五年前的一场交通意外，让这份灿烂永远定格。
从那以后，这个三室一厅，就再也没回来过。
林峰把行李箱随手一扔，整个人陷进沙发，激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余额：852.8元。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是从看到银行卡余额开始。
林峰盯着那个数字，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来，是时候向现实低头了。
他打开那个橙色图标的“98同城”招聘软件，屏幕的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
各种牛鬼蛇神的信息弹了出来。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怀疑人生的招聘。
【职位：工地厨师（兼挖掘机驾驶员）】
林峰眉头一皱，这年头找工作都要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了？
他点了进去。
【要求：】
1.有厨师证，能做50人份大锅饭，口味不限，咸就行。
2.同时持有挖掘机操作证，c1本优先。
【待遇：】
工资8000\/月，包吃住，有五险。
林峰鬼使神差地拨通了电话。
一个粗犷的嗓门吼了过来：“喂！哪个！”
“你好，我看到你们的招聘……”
“哦！招工是吧？厨师还是挖机？”
林峰顿了顿：“厨师兼挖机。”
对面沉默了三秒，语气瞬间热情似火：“哎呀！我的宝！你可算来了！就是你！我们需要的就是你这种复合型高尖端人才！”
林峰哭笑不得：“老板，我就是问问，你们这……我开挖掘机做饭？”
老板理直气壮：“那哪能啊！我们是正规工地！上午你把午饭备好，做完。下午工地缺人手，你帮忙开开挖掘机，很合理吧？”
合理个鬼啊！你这叫一份工资打两份工，资本家听了都得连夜绣红旗。
林峰默默挂了电话，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小小的震撼。
他继续往下划。
【神农架景区急招“野人”，日薪500！】
【要求：男性，身体强壮，毛发旺盛者优先！严禁在游客面前说话，只能发出‘呜呜呜’或‘啊啊啊’的叫声！能够接受游客投喂，能吃生肉者优先！】
林峰摸了摸自己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
为了五百块一天，去当野人，还得吃生的？
他想起野外生存训练时，生吃蛇肉和虫子的经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抱歉，这班味儿太冲，我上不来。
下一个。
【火葬场急招抬尸工（晚班），1500一天，胆小勿扰！】
【要求：胆大心细，力气大，尊重逝者。工作时间：晚10点至早6点。】
一千五一天。
这个价格让林峰的心跳漏了一拍。
高薪，但挣的是辛苦钱，也是敬畏钱。
他盯着那行字，眼神变得复杂。
从战场上抬下战友的尸体，和从太平间里抬起陌生人的身体，有什么不同？
抬起战友时，心里是空的；抬起陌生人时，钱包是满的。
“咕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把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林峰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桶红烧牛肉面，用刚烧开的热水泡上。
浓郁的香气在满是灰尘的房间里弥漫开，总算有了一点人间烟火气。
他叉起一筷子面，正要塞进嘴里。
“咚咚咚！”
门铃响了，急促又热情。
林峰一愣，谁会来？
他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一个烫着卷发，体型微胖的阿姨正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外。
对门的李阿姨。小时候没少吃她家塞的水果。
他拉开门。
“李阿姨。”
李阿姨看到林峰，眼睛瞬间亮了，嗓门拔高八度：“哎哟！小峰！你可算回来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林峰，像看自家稀罕宝贝：“五年不见，长这么高，这么壮实了！好，好啊！”
她的目光越过林峰，看到客厅茶几上的泡面，笑容立刻垮了。
“你这孩子！刚回家就吃这个？”
“这玩意儿有什么营养！净是科技与狠活！”
李阿姨的语气充满了心疼和不赞同。
林峰有些不自在：“没事李阿姨，我随便对付一口。”
“对付什么对付！”李阿姨根本不听，一把抓住林峰的手腕。
她的手很温暖，带着一股常年做饭的油烟味，却让林峰心里莫名一颤。
“走！跟我走！”
“啊？”林峰有点蒙。
“啊什么啊！阿姨家今天刚炖了老母鸡汤！香着呢！你一个人在家吃泡面像什么样子！”
“快把那玩意儿扔了！跟我去喝汤！”
说着，她不容分说，拉着林峰就往自己家走。
“不用了李阿姨，我这就吃完了，真不用……”
林峰下意识地想挣脱，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用冷漠包裹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什么不用！”李阿姨回头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力气却更大了。
“你爸妈不在了，你就是我半个儿子！回来连口热饭都不吃，让他们在天有灵怎么安心！”
“听话！跟阿姨回家喝汤！”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不锋利，却重重地戳在林峰心上最软的地方。
他所有的挣扎和抗拒，瞬间瓦解。
一股热流从鼻腔涌上眼眶，他猛地低下头，任由李阿姨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的手，走过短短的楼道，走向那扇飘出浓郁鸡汤香味的门。
门没关，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孩清脆的声音。
“妈！你跟谁说话呢？！”
李阿姨扯着嗓子就回：“你林峰哥回来了！我带他回来喝汤！”
门被完全推开。
厨房里，一个围着粉色围裙，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探出头来。
她看到被自己老妈拽进来的林峰，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一抹惊喜的红晕。
“林峰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