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沉默。
林恩甚至能想象出V此刻那副眉头紧锁、信息过载的表情。
“大卫·马丁内斯……”V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那个荒坂学院的学生？怎么可能！那套斯安威斯坦还在实验阶段，对使用者的神经系统和肉体耐受度要求高到变态！就算是公司身经百战的雇佣兵也需要经过长期的适应性训练，否则就会有神经过载的风险！一个未经训练的未成年人，装上那玩意儿，不当场变成一滩烂肉就已经是奇迹了！”
“他不仅没变成烂肉，”林恩的语气有些复杂，“而且状态看起来还不错。刚才，他瞬间就从我手里抢走了枪，我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他似乎……完全可以驾驭这股力量。”
这话说出口，连林恩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林恩能听到V那边传来急促的键盘声。
“你确定他状态稳定？没有任何赛博精神病的症状？比如情绪失控、暴力倾向？”V追问道。
“目前来看，没有。”林恩看了一眼对面一脸无辜和不解的大卫，“他看起来……还是那个他。”
“……你先不要轻举妄动。保持通讯，等我消息。”
V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凝重，随即通讯便被暂时挂起。
仓库内的对峙，还在继续。
杰克依旧保持着战斗姿态，粗壮的手臂稳稳地端着两把手枪，将林恩的侧翼保护得滴水不漏。
而对面，曼恩小队的成员们也同样没有放松警惕。
那个扎着青色双马尾的萝莉嘴里骂骂咧咧的，但手中的霰弹枪却始终没有放下，枪口在林恩和杰克之间来回游移。
“搞什么鬼啊？大卫，你认识这两个家伙？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人！”
“闭嘴，丽贝卡。”一旁那个身材高大的短发女人，沉声喝止了她。短发女人虽然也保持着警惕，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审视。
只有大卫，夹在中间，显得左右为难。
“那个……林恩先生，”他试探性地开口，“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就在这时，V的通讯重新接了进来。
“听着，林恩。”V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说。”
“暂时不用强行回收斯安威斯坦了。既然已经安装在那个孩子身上，就先让它待在那儿。”
“什么意思？”林恩皱起了眉头，“不是公司要回收吗，现在又不要了？就这么放在外面？”
“管这么多干嘛，上面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好了。”
“那倒也是。”林恩答道，随即又想起来了什么：“那报酬呢？”
“照付，稍后到账。”V补充道：“就这样，别起冲突就行。”
随即电话便被挂断。
“荒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算了，报酬照结就行了。”
既然上面发话了，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让他和一个能“时停”的怪物硬碰硬，他可没这个兴趣，真让他强行把义体拆下来带回去可就有点不好收场了。
林恩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枪，同时对杰克使了个眼色。
杰克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对林恩也信任，也慢慢地收起了枪。
看到他们解除了战斗姿态，对面的几名赛博朋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卫，好久不见。”林恩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主动开口道。
其他几人一愣，只有大卫笑了出来，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接下来的气氛虽然怪异，但是杰克这个老江湖的调配下还算和谐。
“所以你来这是有什么事吗？”大卫开口道。
“不，我们是来找你的。”林恩摇了摇头，随口编了个理由，“你母亲……她生前和医疗中心有些债务纠纷，我顺着委托过来看看。”
这个理由虽然蹩脚，但在场的都是街头混混，赛博朋克，对于这种债务纠纷，反倒觉得合情合理。
“抱歉，我现在没钱。”大卫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我现在还在帮曼恩干活还债，说来话长。”
只见一个身高超过两米、肌肉如同钢铁般虬结的巨汉，大笑着走了过来。正是之前和林恩交过手，大卫口中的曼恩。
他走过来，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大卫的背上，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有什么债？你说出来看看，多少钱？”曼恩开口道：“我和葛洛莉亚也有点交情。”
“钱的事不急。”林恩摆了摆手，“我们只是来确认一下情况。看样子，大卫在这儿过得还不错。”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林恩和杰克很快就和这群性格各异的赛博朋克混熟了。
曼恩，豪爽仗义，典型的团队领袖。
朵莉欧，冷静沉稳，短发冷酷。
那个双马尾萝莉叫丽贝卡，暴躁的火力狂魔，嘴臭但心眼不坏，对新来的大卫似乎格外“关照”。
他们团队还有三人，担此刻都不在这里，一个叫皮拉，技术高超但嘴贱的技师。剩下两个都是黑客，一个叫露西，银发，听说和大卫关系不错。还一个叫琦薇。
交谈中得知大卫在母亲去世后，大卫意外发现了母亲留下的一件义体，走投无路之下，大卫选择将义体装配到自己身体里。
这让他面对荒坂学院那些有钱购买战斗芯片、升级义体的同学欺负时有了反抗的能力，但换来的却是学校的劝退。
退学之后，大卫因为使用斯安威斯坦在灭门某个黑诊所的时候被曼恩小队发现，因为这个义体就是曼恩向大卫的母亲所购买的，只是付了钱，货却迟迟没有送到。
后面的事情其实他们不说，林恩也能猜到一二，曼恩小队以为是大卫黑了他的货，将大卫抓来之后，却发现大卫和这个义体意外契合，而且还是合作对象的儿子，干脆选择让他干活还债。
一切都串起来了。
杰克一屁股坐在一个废弃的油桶上，油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操，搞了半天，原来都是自己人！”杰克爽朗地大笑起来，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来来来，坐，都是误会，我杰克·威尔斯最喜欢交朋友了，一会去海伍德的酒吧喝一杯吧！”
杰克表面工作做的不错，看起来很热情。现在和这群赛博朋克没有利益冲突，自然没必要弄的剑拔弩张。
曼恩也咧嘴一笑，他欣赏杰克这种不拘小节的豪爽性格，也在一个集装箱边缘坐了下来。朵莉欧和丽贝卡见状，也纷纷找地方坐下。
“喂，我说你。”丽贝卡瞪着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林恩，“你的身份信息我用Ncpd的数据库扫描过，你是荒坂公司的吧？一个公司狗，怎么会和瓦伦蒂诺帮的家伙混在一起？”
这个问题，也是曼恩和朵莉欧心中最大的疑惑。
“我可不是什么公司狗。”林恩耸了耸肩，语气平淡地说道，“我跟杰克一样，是个雇佣兵。接活儿，拿钱，就这么简单。”
“那你的荒坂Id？”朵莉欧追问道，她比丽贝卡要谨慎得多。
“哦，那个啊。”林恩露出一副这事说来话长的无奈表情，“只是个挂牌身份。我上面的‘中间人’，能量比较大，偶尔会接一些来自公司的‘外包’业务。你们也知道，公司里有很多见不得光的活儿，他们不方便自己人出面。有个公司的身份，只是为了方便进出某些地方，跟Ncpd打交道时也能省点口舌。”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完美地符合夜之城佣兵圈的潜规则。
很多大中间人手下，都会有几个有“特殊身份”的王牌，专门用来处理一些棘手的委托。
“公司的活？”丽贝卡顿时来了兴趣，两眼放光，“喂，你给哪个中间人干活啊？说出来听听。”
曼恩和朵莉欧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夜之城的佣兵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顶层的中间人，就那么几个，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名字。
“是瑞吉娜·琼斯？还是那个海伍德的老爹？”大卫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我听说圣多明哥的老船长最近也开始接一些脏活了。哦，对了，还有太平洲的那个巫毒帮的普拉西德，不过那帮人神神叨叨的，最好别跟他们打交道。”
大卫的话倒是让林恩有些惊讶，对这么多中间人如数家珍，看起来不太像是刚入行的新人。
“难道是……”朵莉欧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是那个日本街的‘老太婆’，和歌子？”
和歌子和虎爪帮关系不小，虎爪帮又可以说是公司的狗，所以唯一有可能能派公司活的，只有和歌子了。
他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
“都不是。”
他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先生。”
“先生？”
这个名字，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杰克在内，都是一脸茫然。
从来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很正常。”林恩的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因为‘先生’从不接小活儿。他只对那些大买卖感兴趣。而且，他很低调，从不亲自露面。所有的委托，都通过一个绝对加密的渠道单线联系。”
他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瞬间就给这个虚构的“先生”，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又强大的面纱。
越是顶级的中间人，行事越是诡秘。这完全符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