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蕴含“存在意志”的一拳,连同身后伙伴们拼尽全数的爆发,确实结结实实地撼动了那个该死的虚无节点。它剧烈地扭曲着,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否定波动明显紊乱了,那不断蔓延的虚无甚至微微向后收缩了一下。
一瞬间,一股灼热的希望猛地在我胸腔里炸开,几乎要冲破喉咙。我们能行!
但这簇希望的火苗,连一次完整的心跳都没能持续,就被一股更冰冷、更彻底、更绝对的绝望瞬间扑灭,连一丝青烟都没留下。
“呜——嗡——”
一种无法用我理解的任何物理规律描述的低沉嗡鸣,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我存在的核心处震颤起来。那个刚刚被我们打得扭曲的节点,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向内急剧坍缩,形成了一个吞噬一切光、一切声音、甚至一切概念的绝对黑暗奇点。
奇点出现的刹那,我感觉整个泽塔-77星域残存的物理规则就像脆弱的玻璃一样,“啪”地一声彻底碎掉了。
脚下方舟的引擎发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垂死哀嚎,功率输出瞬间跌穿谷底,推进器喷出的光流变得比风中残烛还要微弱、断续。更可怕的是,我眼睁睁看着脚下的金属甲板失去了坚实的质感,变得诡异半透明,整艘船仿佛正在融入背后的星空,下一秒就要彻底消失。
“警告!现实锚定失效!时空结构正在溶解!我们……正在被从‘历史’中剥离!”薇拉的声音不再是冷静的电子音,尖锐得几乎要撕裂我的鼓膜,充满了濒临崩溃的颤音。主控屏上数据乱码疯狂滚动,代表方舟结构的三维模型正一块块变成刺眼的红色,然后……直接消失,不是损坏报警,是像被后台删除一样,凭空不见了!
“不行!它……它不是在攻击我们,它是在‘取消’我们!”星织在我身旁尖叫,我瞥见她那台星辰织机上的星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熄灭、断裂,她双手十指崩裂,鲜血淋漓,却根本无法阻止这种从根本层面发生的瓦解。“有更……更古老的东西醒过来了!快走!不然连‘逃跑’这个概念都会被否定!”
不用她喊,极致的死亡预感已经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我的头顶,窒息感攫住了我每一寸感知。
然后,我看到那只手——从奇点中缓缓探出,由纯粹的“终结”、“寂灭”概念凝聚而成。它没有大小,没有固定的形态,却在我感知中无限膨胀,充斥了整个视野,塞满了整个意识。它仅仅是“存在”于此,方舟那超级合金的甲板就开始像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不是熔化,是直接化为乌有!
“噗——”身旁的苏婉清喷出一口鲜血,她那无坚不摧的剑心在这绝对的“无”面前发出了哀鸣,剑气未出就已溃散。李傲天那原本磅礴如海的气血,此刻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飞速干瘪,我甚至看到他皮肤上出现了如同老旧照片褪色般的诡异斑块。罗兰的圣光黯淡得像风中残烛,他跪倒在地,连祈祷声都变得断断续续,仿佛连他坚守的信仰都在被无情质疑。
连他们都这样,其他弟子更是惨不忍睹。有人抱着头无声嘶吼,有人身体部分变得透明,最惨的几个,双腿已经消失了,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边的恐惧和虚无充斥着眼眸。
我站在最前面,身上的星辰圣衣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碎裂声,裂纹像蛛网一样瞬间遍布全身。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扔进王水的金属,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分解、消失。那只“概念之手”还没真正落下,仅仅是它散发出的“否定场”,就已经要将我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不能硬扛!会死!真的会死!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薇拉!!!”我几乎是燃烧着灵魂嘶吼出声,体内所有的力量——星辰力、气血、意志——不再用于任何攻击或防御,而是不顾一切地向后疯狂爆发,形成一股巨大的反推力,像一柄重锤狠狠撞向方舟的尾部!“最大功率!随便去哪里!快!!!”
去他娘的目标!去他娘的尊严!活下去! 此刻这是我脑子里唯一还在咆哮的念头!
“引擎超载!!!百分之四百!!!跃迁坐标随机!!!”薇拉执行了这绝望的命令。
方舟尾部那原本微弱的引擎光流,如同回光返照般猛然炸开一道撕裂空间的炽白光柱!巨大的过载让整个船体结构发出即将解体的呻吟,金属扭曲的声音刺耳无比。就在那只概念之手即将轻柔却又致命地“抚”上方舟外壳的前一个刹那——
咻!!!
空间被强行撕开一道扭曲的裂口,方舟像一颗被弹弓射出的石子,猛地扎了进去,消失不见。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在一片陌生的、死寂的碎石带中,空间一阵扭曲,一艘残破不堪、表面布满诡异腐蚀痕迹和一块块“缺失”的方舟,踉跄地跌了出来。它静静地漂浮着,没有任何动力反应,像一口在宇宙中飘流的棺材。
船内,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灯光全灭,只有应急电源提供的微弱红光,勉强映照出无数张惨白、惊恐、如同惊魂未定的脸。空气里弥漫着能量烧焦的糊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空洞”气味,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挖走了。甲板上遍布人形的凹痕,还有一片片诡异的“空白区”,那是之前被部分抹除的弟子留下的最后痕迹,看得我心头一抽。
还活着的人,大多瘫倒在地,眼神空洞,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们不是害怕,是身体的本能在回忆那种被从根本上“否定”的大恐怖。王大石看着自己刚刚恢复实感的双手,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出来的却只是酸水,他的胃部似乎也短暂消失过。
苏婉清靠坐在墙边,衣裙破损,她握着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那柄神兵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李傲天喘着粗气,原本雄壮的身躯好像都缩水了一圈,气血枯竭得厉害。罗兰的圣光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他闭着眼,低声诵念经文,但那声音连他自己都安抚不了。
星织瘫倒在几乎彻底黯淡的星辰织机旁,气息萎靡,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后怕和深深的无力。
我半跪在指挥台上,覆盖身体的星辰圣衣裂纹遍布,光芒尽失,仿佛碰一下就会碎落。我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几乎被“否定”掉的内脏,火辣辣地疼。我抬起头,透过观测窗看向那片陌生的星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像整个星域都压在了我的心上。
我们逃出来了,但代价惨重。方舟半废,大家虽然大部分人都还在,但精神和肉体都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更重要的是,我们被盯上了。那股冰冷、漠然、视万物为尘埃的意志,像附骨之疽,虽然暂时甩开,但它留下的“标记”却清晰地烙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溃败,是落水狗一样的逃亡。我们像一群惊弓之鸟,躲进了宇宙这个阴暗的角落,舔舐伤口。
我吐掉嘴里的血沫,用几乎散架的身体强撑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狠厉,在这死寂的船舱里砸响:
“都还活着吗?没死透就给我喘口气!”
“这笔账,老子记下了。”
“现在,都他妈给我动起来!修船!疗伤!变强!”
“下次见面,我要用我们的‘存在’,把那张虚无的脸,砸个稀巴烂!”
逃亡结束了,但刻进骨子里的恐惧和屈辱,烧成了更旺的火。肌霸流的道路,注定要用更硬的拳头,更壮的肌肉,去碾碎一切敢说我们不存在的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