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阳爬过新城区的砖瓦屋顶时，三排崭新的校舍已在晨雾中露出轮廓——青灰色的瓦片铺得齐整，土坯墙抹了细泥，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是联盟第一所学校，也是新城区里除城堡外最先落成的砖瓦建筑。建校的三个月里，青壮们搬砖运瓦，奴隶们和泥砌墙，连苍狼部刚归附的族人都主动来帮忙，此刻校舍前的空地上，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孩童的嬉闹声、大人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顺着风飘出老远。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神侍们就从城堡出发了。她们穿着统一的着装：月白色麻布长裙，外罩浅青色短褂，领口绣着简单的羽纹——这是张轩让手工业坊专门缝制的教师服饰，既区别于普通族人，又不失庄重。走在最前面的是灵溪，她去年冬天跟着禾夫人学字最认真，此刻手里捧着一摞草纸，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却难掩兴奋：“姐妹们，等会儿给孩子们上课，一定要记得神尊说的，先教他们认‘人’‘山’‘水’，别教太复杂的。”
身后的神侍们纷纷应和，她们虽是侍女，却因常年待在城堡、亲近神尊，在族人眼中早已是“神侍”，连长老们见了都要客气三分。路过安置区时，苍狼部的一位老妪连忙让到路边，对着她们躬身行礼：“神侍大人，这是要去学校教课吗？真是有福气的姑娘！”灵溪笑着点头，心里涌起一股郑重——从今天起，她们不只是侍奉神尊的侍女，更是开启族人蒙昧的老师。
校舍分三间教室，东边一间给孩童，中间给长老和管理人员，西边给联盟军、治安队和律法队。教室里的陈设简单却整齐：泥土夯成的地面扫得干净，靠墙摆着用木板搭的长桌，长凳是粗木锯成的，最显眼的是每张桌上都放着一个木盘——里面装满了细沙，这是张轩特意让人从河边筛的，供初学者练字用，比纸墨更省材料。
辰时刚到，孩童们就被大人领着来了。他们大多穿着打补丁的兽皮袄，小脸上沾着泥点，眼神里满是懵懂，还有几分怯生。原联盟的孩子还好些，见过神侍，苍狼部的孩子则紧紧攥着大人的衣角，探头探脑地往教室里看，看到陌生的长桌和沙盘，吓得往大人身后躲。
“孩子们，快进教室啦！”神侍青禾笑着招手，她是禾夫人身边的侍女，性子最温和。她手里拿着一串野果，分给最先走进教室的几个孩子，“进教室要坐好，不许吵闹，听话的孩子有野果干吃哦。”
野果干的诱惑让孩子们放松了些，一个个松开大人的手，磨磨蹭蹭地走到长凳上坐下。有的孩子好奇地用手指扒拉沙盘里的沙子，有的盯着神侍的衣服发呆，还有两个调皮的男孩趁大人不注意，在桌下踢起了石子，发出“咚咚”的声响。
“安静！”青禾立刻收起笑容，语气严肃起来，“上课的时候不许打闹，谁要是不听话，就不能留在教室里学写字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神侍特有的威严，桌下的两个男孩立刻停了脚，低着头不敢再动——他们早就听大人说过，神侍是神尊身边的人，不能惹。
辰时三刻，上课铃响了——那是用青铜铸成的铃铛，挂在教室门口的木架上，被神侍轻轻一摇，清脆的声响传遍整个校园。孩子们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灵溪走上讲台，手里拿着一块写着“人”字的木牌——这是张轩让木工坊做的教具，把常用字刻在木牌上，方便认读。“孩子们，看着这块木牌，跟我读‘人’。”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先开口。灵溪耐心地重复：“‘人’，我们都是人，爸爸妈妈是人，你们也是人。”她边说边指着自己，又指着最前排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小声跟着念：“人……”
“对啦！”灵溪笑着点头，又拿起野果递给她，“说得真好，奖励你一个野果。”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其他孩子也跟着念起来，声音参差不齐，却越来越响亮：“人——人——”
接下来教“山”和“水”，灵溪都结合着孩子们熟悉的事物讲解：“山，就是咱们部落后面的大山，很高很大。”“水，就是河里的水，能喝，能浇地。”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懵懂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明白，有的还忍不住指着窗外的远山，小声说：“山……”
认读结束后，轮到练字。灵溪拿起一根细木棍，在沙盘里写下“人”字：“先写一撇，再写一捺，像人的两条腿站着。”孩子们学着她的样子，握着木棍在沙盘里划动——有的把“人”写成了歪歪扭扭的折线，有的把捺写得太长，拖到了沙盘边缘，还有的孩子干脆用木棍在沙子里画起了小兽，惹得旁边的孩子偷偷笑。
“不许乱画！”神侍晚晴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那孩子的桌面，“要跟着老师写，写得好的孩子，神尊说不定会来看哦。”提到“神尊”，那孩子立刻收起木棍，乖乖地学写“人”字，眼神里满是敬畏。
与此同时，中间的教室里，长老们正坐得笔直。木长老、石长老这些老资格的长老，此刻像孩子一样，盯着讲台上学写“农”字的神侍云舒，手里的木棍在沙盘里小心翼翼地比划。木长老年纪大了，手有些抖，写出来的“农”字歪歪扭扭，他叹了口气：“这字真难写，比我分辨庄稼苗还难。”
云舒笑着安慰：“长老别急，神尊说过，练字要慢慢来。您看，‘农’字像一个人在田地里干活，您天天跟田地打交道，肯定能写好。”她走到木长老身边，握着他的手，在沙盘里写下“农”字，“您跟着我的力道试试。”
木长老跟着比划了几下，果然顺手多了，他笑着道：“还是神侍教得好！以前记耕种的规矩全靠脑子，以后学会了字，就能写在纸上，再也不怕忘了。”周围的管事们也纷纷点头，他们天天跟账目、人数打交道，以前全靠打结记事，常常出错，早就盼着能学会写字算数了。
西边的教室里更热闹些。联盟军、治安队和律法队的汉子们坐在一起，一个个膀大腰圆，握着细木棍的手显得格外笨拙。神侍青岚教他们认数字：“一、二、三，就是一根棍、两根棍、三根棍，很好记。”
一个治安队的汉子挠挠头，小声问：“神侍大人，‘十’字怎么写？总不能画十根棍吧？”
青岚笑着在沙盘里写下“十”：“‘十’是一横一竖，像一根棍扎在地上，记住这个形状就行。以后你们巡逻记人数、律法队记案件，都能用数字写下来，比打结清楚多了。”
汉子们恍然大悟，立刻在沙盘里练起来，有的写得太大，占了大半个沙盘，有的把“十”写成了“丁”，引得众人哄笑，青岚连忙维持秩序：“别笑！认真练，等会儿要抽查，不会写的要留下来补课！”
正午时分，孩童们的课程结束了。神侍们给每个孩子发了一小块烤饼当点心，孩子们拿着烤饼，蹦蹦跳跳地跑出教室，有的还在路边比划着刚学的字，跟同伴炫耀：“我会写‘人’啦！神侍夸我写得好！”
大人们早已在教室外等候，看到孩子出来，连忙迎上去：“学得怎么样？认识字了吗？”孩子们举着烤饼，叽叽喳喳地说着“人”“山”“水”，大人们笑得合不拢嘴，看向神侍的目光越发恭敬。
短暂的休整后，下午的成人课程开始了。长老和管理人员先上课，他们学的内容更复杂些，除了文字和数学，还要学农历——神侍们拿着张轩画的农历图，教他们认节气：“春分种大豆，谷雨种汉麻，芒种收小麦，记住这些节气，种地就不会误了时机。”
木长老听得格外认真，还特意让身边的管事把节气和对应的农活记在草纸上——虽然现在还写不好字，却能用简单的符号代替。“以前种地全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收，每年都要慌好几次，”木长老感慨道，“现在有了农历，心里就有谱了！”
接下来是种植和养殖知识。神侍们按照张轩教的内容，给长老们讲选种、施肥、驱虫的技巧，讲如何分辨牲畜的病状、如何接生幼崽。风长老负责饲养部，听得眼睛发亮，时不时打断提问：“神侍大人，您说的给母羊喂盐，真的能让羊奶变多吗？”
“是神尊说的，”神侍点头，“去年冬天我们试过，给母羊每天喂一点盐，羊奶确实比以前多了，小羊羔也长得更壮。”风长老立刻让管事记下，打算回去就试试。
傍晚时分，最后一批学员——联盟军、治安队和律法队的汉子们走进了教室。他们学的是实用技能：认武器名称、记巡逻路线、学律法条文里的关键文字。神侍青岚拿着写着“矛”“盾”“剑”的木牌，教他们认读：“这些是咱们军队的武器，以后清点武器时，就能在纸上写下名字和数量，不会出错。”
律法队的队长则盯着写着“偷”“伤”“罚”的木牌，看得格外认真——以前律法全靠口传，遇到复杂的案子常常说不清，以后学会了写字，就能把律法条文和案件经过都写下来，既清楚又公正。
夕阳西下时，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了。神侍们收拾好沙盘和木牌，走出校舍，看到张轩正站在空地上，身边陪着禾、阿瑶等几位夫人。
“神尊，夫人们。”神侍们连忙躬身行礼。
张轩笑着点头，目光扫过校舍：“第一天上课，怎么样？孩子们和大人们学得还好吗？”
灵溪上前回话：“回神尊，孩子们虽然懵懂，但都很听话，已经认识‘人’‘山’‘水’三个字了；大人们学得更认真，长老们还记了不少种植和养殖的技巧，就是刚开始练字，写得还不太好。”
禾走上前，拉起灵溪的手：“你们教得很好，第一天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明天我让厨房给你们做些甜汤，补补身子。”
阿瑶则指着教室里的沙盘：“我看有的孩子喜欢在沙子里画画，不如下次教他们写名字，用画画的方式记，肯定学得更快。”
张轩点头：“这个主意好。教学不用太死板，根据族人的性子来，慢慢来。”他看向远处的新城区，砖瓦屋顶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学校建起来了，文字和知识就能传下去，以后联盟的族人再也不是睁眼瞎，长老们管理有章法，军人们训练有规矩，这才是真正的文明部落。”
神侍们听着，心里满是自豪。她们以前只是普通的侍女，如今却能成为传授知识的老师，被族人尊敬，被长老客气相待，这都是神尊给的福气。
离开学校时，暮色已经降临。新城区的工地上，还有族人在加班赶工，远处的安置区里，传来了孩童们念“人”“山”“水”的声音，稚嫩却清晰。张轩走在最前面，妻妾们和神侍们跟在身后，脚步声踏在新铺的石板路上，沉稳而有力。
春天已经过去一个半月，新城区的砖瓦建筑越来越多，耕地里的庄稼冒出了嫩芽，学校里传出了读书声，联盟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张轩知道，学校的建成只是开始，等这些孩子和大人学会了文字、掌握了知识，联盟会涌现出更多懂耕种、懂锻造、懂管理的人才，而这些人，会成为支撑联盟走得更远、更稳的基石。
晚风带着麦田的清香，吹过校舍的砖瓦屋顶，吹过每个族人的笑脸。张轩抬头望向天空，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文明的种子，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而他和身边的人，会用心守护这颗种子，让它长成参天大树，庇佑着轩联盟的每一个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