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英雄楼,那身沾染了廷尉狱阴冷气息的衣袍尚未来得及更换。
凌云刚将拜访卢植的详细情况与其中关窍同荀攸大致剖析完毕,便有值守楼下的亲卫脚步轻捷地上楼禀报。
言司徒王允府上派了管家模样的人前来,恭敬地递上了一张以金粉镶边、散发着淡淡檀香的精致请柬,邀请凌将军晚间过府一叙。
“王允……”凌云接过那张触手温润的请柬,指尖摩挲着上面工整的墨迹,心中了然。
这既是这位老牌政治家基于他今日朝堂表现的主动拉拢,也必然与那位早已和他命运相连的绝代佳人貂蝉息息相关。
他抬眸看了看窗外,日光尚且明亮,离晚间还有些时辰,便决定不再耽搁,立刻利用这下午的宝贵时间,将这座刚刚盘下的英雄楼,好生整顿经营起来。
使其真正成为在洛阳这潭深水中能够立足、乃至发挥作用的可靠根基与前哨。
他毫不迟疑,立刻下达命令,召集了典韦、赵云、黄忠、荀攸,以及被他特意点名的邹晴,齐聚于三楼那间最为宽敞、视野也最好的雅间之内。
众人环着那张崭新的花梨木圆桌坐下,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主位的凌云身上。凌云也不赘言,直接开始分派任务,语气果断,条理清晰。
“此处英雄楼,位置绝佳,乃西市咽喉,但内里陈设老旧,格局亦需调整。它绝不能仅仅是一座酒楼,更要成为我等在洛阳的耳目、壁垒,乃至未来的联络枢纽。”
凌云目光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恶来(典韦)!”
“末将在!”典韦轰然应诺,声如闷雷。
“你即刻带领二十名手脚麻利、心思缜密的弟兄,将这英雄楼内上下三层,包括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阁楼、地窖,都给某彻底清查一遍!”
“尤其是可能存在的地窖、暗格、密室,务必确保干净,无任何前任遗留的隐患,也无外人窥探的漏洞!某要这里,铁桶一般!”
“主公放心!俺这就去,掘地三尺也要查个明白!”典韦拍着胸脯,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种差事正对他的脾气。
“子龙(赵云)!”凌云目光转向英挺的白袍将领。
“云在。”赵云抱拳,神色沉稳。
“你协助恶来,完成清查。之后,你还有一项要紧事——”凌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愈发锐利。
“你亲自带人,带上充足的金帛,不要声张,暗中进行,将这英雄楼左近、尤其是与我们楼体相连、相邻的房产、铺面,尽可能都给我买下来!”
“不必计较价钱,关键是要快,要隐秘。我们要将此地及其周边,彻底掌控,打造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不容他人窥伺与掣肘的独立据点!”
“末将领命!”赵云沉稳应下,他深知此举对于在洛阳立足的意义重大,这是要将钉子牢牢楔入这帝都的繁华之地。
“汉升(黄忠)。”凌云看向须发已见斑白,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将黄忠。
“主公吩咐!”黄忠拱手,姿态沉稳。
“洛阳乃天子脚下,我等虽有亲卫,却不宜在城内驻扎过多兵马,以免引人注目,徒生事端。”
“你即刻点齐四百亲卫,退出洛阳城,于近郊寻一地势较高、靠近水源、易于警戒又便于驰援的地点扎营。营地需保持高度警惕,外松内紧,随时听候调遣。”
“另外,精心挑选一百名最忠诚、最精锐的弟兄留下,交由子龙统一指挥,专职负责英雄楼及其新购产业的内外护卫。”
“忠明白!这便去安排,定为主公守好城外根基,并挑选出最可靠的儿郎!”黄忠毫不拖泥带水,起身便大步流星而去,甲叶铿锵。
接着,凌云的目光落在了略显局促不安的邹晴身上,语气自然而然地温和了许多:“邹姑娘。”
“将军。”邹晴连忙站起身,纤手因紧张而微微握紧。
“你曾在武威家中经营客栈,对酒楼的日常运作、迎来送往,应不陌生。这英雄楼内部的整顿、装饰、人员招募与管理,乃至日后开门营业的一应庶务,我想……交由你来牵头负责。”
他看着邹晴瞬间睁大的美眸,和那因难以置信而微张的朱唇,顿了顿,给予她消化的时间,随后补充道。
“你可持我的名帖和银钱,去西市寻那可靠的牙行,购置十名奴籍之人。要求是心灵手巧,身家相对清白,最好是曾在酒肆、食坊后厨帮过忙,有些经验的。记住,”
他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告诫,“既是买下,他们便是我英雄楼的人,需好生对待,订立规矩,赏罚分明。待其表现忠诚,立下功劳,日后或可酌情脱其奴籍,以为我等长久臂助。”
邹晴完全没想到凌云会将如此重要、涉及银钱和人事的实务交给自己,心中顿时被一股巨大的信任感所充盈,激动得脸颊绯红。
连忙盈盈下拜,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颤音:“将军如此信任,晴……晴必当竭尽所能,仔细挑选可靠之人,用心打理,绝不负将军所托!”
最后,凌云看向一直静坐旁听、若有所思的荀攸,沉声道:“公达,尚有一件紧要之事,需劳你亲自去办一趟。”
“主公请讲。”荀攸微微颔首。
凌云取过桌案上备好的纸笔,略一凝神,便凭借记忆,手腕运力。
迅速而精准地在宣纸上勾勒出了现代炒锅(带双耳、圆底)、锅铲、漏勺等一套完整中式炒菜所需的核心厨具图样。虽只是简略的线条勾勒,但结构、比例、关键部位都清晰明了,与现代器物别无二致。
“你拿着这些图样,去寻访洛阳城内手艺最好、最能守口如瓶的铁匠,不惜工本,选用上等精铁,尽快依样打造出来,每样先打造五套。”
“此物关乎我等日后在洛阳的另一项重要进项与结交权贵的手段,务必尽快办好。”
他深知,要想在这冠盖云集的洛阳真正立足,乃至结交各方势力,光靠烈酒和琉璃这些“奇物”还不够,若能推出这时代未曾有过的、色香味俱全的“炒菜”。
必能迅速抓住那些公卿贵胄的胃,成为英雄楼独一无二的、无法被模仿的招牌,其带来的潜在利益和人脉,将不可估量。
荀攸接过那几张墨迹未干的图样,仔细端详。他虽然一时无法完全理解这些奇形怪状铁器的具体用途,但见凌云神色如此郑重,心知此物必定关系重大,非同小可。
他将图纸小心收好,肃然道:“攸明白。这便去寻访良匠,定在最短时间内,将此物打造出来。”
各项事宜分派已毕,众人凛然领命,纷纷起身离去。顷刻间,整座英雄楼内外,如同上紧了发条的精密器械,立刻高效地运转起来。
脚步声、呼喝声、搬运声此起彼伏,一股蓬勃的生气开始注入这座略显陈旧的楼宇。
是夜,月华初上,洛阳城中万家灯火。凌云仅带着赵云与典韦二人作为随从。
三人皆换下了显眼的官服戎装,身着用料讲究却不张扬的常服,策马前往位于洛阳城勋贵聚居区域的王允府邸赴宴。
司徒府邸果然气派不凡,朱门高墙,石狮威严。
更令人意外的是,位高权重的王允竟亲自在二门处迎候,态度极为热情客气。
口中连连称赞凌云今日在朝堂之上的卓绝风采与营救卢植的仗义之举,言语间充满了欣赏与推许,更是自然而然地将凌云视作了自家子侄般亲近热络。
这其中的缘由,凌云心知肚明,自然是因去年王允已派心腹管家前往朔方,与他定下了貂蝉的婚约。
宴席设在一处极为精致典雅、焚着淡淡兰麝清香的花厅之内,并无其他外人作陪,仅有王允与凌云主宾三人,气氛显得格外亲近与私密。
厅内烛火通明,映照着精美的瓷器和墙上的字画。酒是陈年佳酿,肴是珍馐美馔,王允更是亲自把盏,与凌云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肴过五味,宾主尽欢,气氛愈发酣畅。王允捋着颌下清须,眼中带着长辈看佳婿的欣慰笑意,对凌云道(称呼已然改变):
“贤侄今日在朝堂之上,真乃大展风采,智勇双全,仁义兼具,不枉老夫去岁便将蝉儿的终身托付于你。”
“蝉儿在府中,自得知你奉旨入京,便是日日盼,夜夜想,就等着贤侄你前来呢。”
他转头对侍立一旁的侍女含笑吩咐道:“去内院请小姐出来吧,就告诉她,她日思夜想的凌将军到了,让她不必再翘首以盼了。”
不多时,只听得环佩叮咚,清脆悦耳,似有清风拂过玉铃。
随即,一股若有若无、清雅迷人的幽香先于人而至,弥漫在花厅之中。
在数名手持宫扇、低眉顺眼的侍女簇拥下,一位绝色佳人,身着流光溢彩的霓裳羽衣,云鬓高耸,珠翠摇曳,宛如九天仙子谪落凡尘,翩然而至。正是貂蝉!
她今日显然是经过了极其精心的装扮,眉眼如画,朱唇一点,肌肤胜雪,在璀璨的灯火映照下,更是美得令人窒息。
因为早已知晓婚约,且一颗芳心早已系于凌云身上,她此刻的容颜上,少了些未嫁少女的羞怯,却多了几分即将见到未婚夫婿的明媚期盼与难以抑制的激动神采,眼波流转间,光华璀璨。
貂蝉步履轻盈,来到厅中,对着王允和凌云的方向,盈盈下拜,声音如同幽谷黄莺,清脆婉转,却带着一丝因激动而生的不易察觉的微颤:
“妾身貂蝉,见过父亲大人,见过……凌将军。”
当她抬起那双蕴含着千般情愫、万种风流的美眸,目光与凌云接触的刹那,娇躯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那双会说话的眼眸中,瞬间如同投入了石子的春水,溢满了复杂难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有久别重逢的无限欣喜,有对眼前这位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的深情凝视。
有得知“凌风”公子竟然就是眼前这位名震北疆的凌将军后,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激动,更有一种历经等待、终于即将如愿以偿的甜蜜与安心。
恰在此时,悠扬的丝竹乐声如同潺潺流水般响起。
貂蝉随着节拍,翩跹起舞,长袖挥洒,罗衣飘飘,身姿曼妙无双,每一个回旋,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极致的韵味与倾诉的意味。
她的舞姿固然极美,堪称倾国倾城,但她的目光,却总是不加掩饰地、缠绵悱恻地流连在凌云的身上。
那目光中,无声地倾诉着自去年定下婚约后,那漫长等待中的刻骨相思与无尽期盼。
一曲舞毕,余韵袅袅。满堂皆是寂静,随即爆发出由衷的喝彩。王允抚掌大笑,眼中满是得意与欣慰之色:
“好了,蝉儿,凌将军已非外人,乃是你的未婚夫婿。你便不必再拘着礼数,过来在此稍坐,与你凌……与你未来的夫君,好生说说话。”
貂蝉依言,莲步轻移,在凌云侧首的席位上优雅坐下,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
她伸出纤纤玉手,执起案上精致的银质酒壶,微微倾身,为凌云面前的空杯斟酒。
趁此无人注意的极近间隙,她几乎是耳语般,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微颤与一种如释重负的欢欣,低低道,那气息如同兰麝,拂过凌云的耳边:
“凌郎……自去岁父亲与朔方来人定下婚约,蝉儿便日日盼,夜夜想,望穿秋水……那首你留下的《水调歌头》词笺,蝉儿一直珍藏身边,以锦囊收之,置于枕下。
不知反复读了多少遍……尤其是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盼能与凌郎你,早日团聚,不再分离……今日,今日终于见到你了!”
她话语中带着梦想成真般的激动和难以抑制的、汹涌而出的情意。
凌云接过那杯斟满的酒杯,指尖在与她微触的瞬间,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那份毫无保留的情意与自己心中涌起的暖流。
他望着近在咫尺这张倾国倾城、此刻因激动与甜蜜而更添娇艳的未婚妻的容颜,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诚挚的歉意与深沉的柔情:
“蝉儿,苦了你了,让你久等。当日洛阳街头化名‘凌风’,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未能坦诚相告,一直心怀愧疚。”
“去岁王司徒派人前往朔方提亲,我心中亦是万分欢喜。只是北疆事务繁杂,胡虏环伺,加之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故,直至今日方能入京,与你相见。让你空闺寂寞,久候至今,是云之过也。”
两人借着斟酒、敬酒、布菜的短暂间隙,低声互诉衷肠,虽碍于场合,不能尽兴长谈,但那一次次目光的交汇,那眼角眉梢无法隐藏的浓情蜜意。
已然将定亲后的漫长相思、重逢的巨大喜悦、以及这份早已深种并得到名分确认与家族祝福的情愫,甜蜜而牢固地交融在一起,再无隔阂。
王允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是抚须微笑,自顾饮酒,眼中满是计策得售、佳偶天成的欣慰与满意。
这场晚宴,既是接风洗尘,更是这对早已缔结婚约、彼此倾心的年轻人,期盼已久的、名正言顺的重逢。
为这段始于意外、定于盟约的感情,掀开了崭新而甜蜜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