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沉寂中悄然流逝。偏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横七竖八躺倒的身影,唯有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显示着他们并非死去,而是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昏睡。
洪七公与欧阳锋几乎是于同一刻,眼皮微微颤动,随即同时睁开了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瞬间便恢复了初醒时的些许浑浊,但内里的清明与警惕却已提升至顶点。两人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如同最老练的猎手,保持着昏睡的姿态,暗中已运转起玄功,仔细内察。
经脉之中,内力确实比昏睡前雄浑了那么一丝,运转之间也似乎更为流畅,那腊八粥增长功力之效,竟是实实在在,并非虚言。然而,两人心头那份不安却愈发沉重——这“好处”来得太过轻易,那雪芥草的药力更是诡异,能让人瞬间昏厥,又能增长功力,其间定有他们尚未洞察的关窍。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才装作刚刚苏醒,带着几分“茫然”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佛号。
“阿弥陀佛……”
少林妙谛大师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面色依旧庄严,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惊疑。他同样感受到了内力的细微变化,这违背常理的现象,让他这等佛法精深之人也感到困惑。几乎是同时,另一侧的愚茶道长也悠悠转醒,他眉头微蹙,默运太极心法,只觉体内真气虽略有增长,但其性质却似乎隐隐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同于武当纯阳功的异样感,这让他道心微澜。
随着时间的推移,偏殿内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各派掌门、长老以及那些年轻俊杰们陆续从深沉的昏睡中苏醒。初醒时的迷茫迅速被体内真切切的内力变化所取代。
“咦?我的内力……似乎精进了不少!”
“我也是!感觉丹田之气更加充盈了!”
“这腊八粥……果真神奇无比!”
“先前还以为岛主有所图谋,看来是我等多心了!”
“龙木岛主诚不欺我!”
惊喜之声、赞叹之声、以及带着几分羞愧的议论声在殿内响起。那实实在在的好处,如同最有效的安抚剂,将众人登岛以来的种种猜忌、恐惧冲刷得七七八八。甚至有人开始觉得,能得此机缘,之前受些惊吓也是值得的。殿内气氛一扫之前的凝重压抑,变得活跃甚至有些兴奋起来。
就在这片逐渐升温的气氛中,偏殿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龙岛主与木岛主再次联袂而至,如同掌控一切的主人。
龙岛主脸上挂着和煦而满意的笑容,目光缓缓扫过已然苏醒的众人,尤其在洪七公、欧阳锋、澄觉、愚茶这几位最先醒来的人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种了然的赞许,开口道:“看来诸位都已安然醒来,精神焕发。想必也已亲身验证了‘腊八粥’的些许微效。此粥药力颇为奇特,对于功力越高、根基越为深厚稳固者,其吸收炼化越快,故而效用相对而言不那么显着,苏醒自然也更为迅速。反之,对于年轻力壮、或根基有待夯实者,借此粥力或能弥补些许不足,获益或许更多,沉睡时间也自然稍长一些。”
他这番解释,娓娓道来,既说明了苏醒早晚的差异,又暗中抬高了洪七公等人的身份,言语间滴水不漏,让人难以挑出毛病,反而觉得合情合理。
“龙岛主,木岛主,此番厚赐,解风铭记于心!” 丐帮帮主解风性情豪爽,感受到内力增长,当即起身,抱拳行礼,语气真挚。昆仑何太平、华山岳肃等人也纷纷出言感谢,一时间殿内充满了感激和略显热切的气氛。
龙岛主双手虚按,脸上笑容更显真诚了几分,朗声道:“诸位客气了,能助诸位在武学之路上略进一步,亦是我兄弟二人所愿。既然诸位已然无恙,且状态更胜往昔,那么,现在便请随我兄弟二人,前往本岛真正的核心之地——蕴藏《太玄经》之秘的山腹石室!”
他手臂一挥,指向殿外某个方向,声音带着一种引人入胜的魔力:
“那石室位于山腹深处,共有四十九间,彼此相连,却又各成天地!每一间石室的玉璧之上,皆以古老篆文,镌刻着《太玄经》不同境界的运功法门与招式意境,博大精深,玄奥莫测!诸位可根据自身感悟,择室而参,亦可相互交流,碰撞智慧火花。”
最后,他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的承诺,语气斩钉截铁:
“我等以一月之期为限!在这一个月内,诸位可心无旁骛,尽情沉浸于武学奥秘之中,我侠客岛必当提供周全照料,绝无半分打扰。一月之后,无论诸位是否有所参悟,是欲继续留在岛上清修,还是想要返回中原,皆由自决,来去自由!我龙战野、木青岚在此立誓,绝不以任何方式阻拦、为难!武道机缘,强求不得,能得者自得之,亦是江湖之福!”
这番话,说得光明磊落,大气磅礴,几乎将“强制邀请”的最后一丝阴影也驱散了。“去留随意,绝不为难”这八个字,如同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许多原本心中还有最后一丝忐忑的人,此刻也彻底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或许,这真的是一场纯粹的武学盛宴?
然而,洪七公与欧阳锋心中却是警铃大作。事出反常必有妖!鬼谷势力处心积虑,岂会做这赔本的买卖?这看似慷慨大度的承诺,背后必然有着更深层、更可怕的目的。那腊八粥的增长功力是实,但其潜伏的隐患恐怕才是关键!这石室玉璧,也绝不可能仅仅是造福武林的善举。
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混在人群中,面色如常,随着龙木二位岛主的引领,迈步走出了偏殿。
阳光有些刺眼,海风依旧带着咸腥,但通往那山腹石室的道路,却仿佛弥漫着一层无形的、令人心悸的迷雾。真正的风暴,或许就在那四十九块沉默的玉璧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