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二年,按照祖制,咸丰帝册立贵妃钮祜禄氏为皇后。钮祜禄氏出身名门,性情幽静娴淑,举止庄重端方,待人宽厚平和,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典型的贤后模样。咸丰帝虽然对她敬重有加,可这份敬重里,始终少了几分男女之间的爱慕。
而咸丰的后宫之中,虽有选秀入宫的佳丽数十人,个个花容月貌、温婉可人,可刚登基的他整日被太平天国的战事搅得心神不宁,眉头紧锁,哪有半分闲情逸致去临幸妃嫔。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后来曾国藩和僧格林沁连连重创太平军,逼得义军节节败退。洪秀全暂时无力北上,京畿地区的威胁终于解除。
捷报接连传入京师,养心殿内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咸丰帝紧绷了三年的神经,总算得以松弛。他看着奏报上“歼敌数万”“收复重镇”的字眼,长长舒了一口气,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大半。朝中大臣也纷纷上书道贺,称颂皇上圣明,大清中兴有望。
可这松弛下来的神经,却让潜藏在咸丰帝心底的欲望悄然冒了出来。他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风流年少的年纪,登基三年来,为了战事殚精竭虑,从未真正享受过帝王的尊荣。如今外患稍解,后宫的天香国色便如磁石般吸引着他。
自那以后,他渐渐减少了处理政务的时间,开始频繁地召幸妃嫔,后宫的冷清局面终于被打破,变得热闹起来。可即便如此,那些妃嫔依旧未能让他完全满意,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或是不够聪慧,或是不够娇媚,或是不解他的心意。
就在这时,一个名叫兰儿的宫女,悄然走进了他的视线。
兰儿,全名叶赫那拉·杏贞,出身于镶蓝旗的一个官宦家庭。她的父亲惠征,曾担任安徽徽宁池太道的道员,兰儿自幼跟着父亲在南方生活,江南的灵秀山水滋养了她,不仅出落得容貌秀丽,还沾染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聪慧。
兰儿十五岁那年,父亲惠征在任上病逝。家中失去了顶梁柱,顿时陷入困境。无奈之下,兰儿只得跟着母亲和妹妹,扶着父亲的灵柩返回京城,投奔同族的亲戚。京城的日子过得清贫而艰难,寄人篱下的滋味让兰儿早早便懂得了人情冷暖,也磨砺出了她坚韧而好强的性子。
咸丰二年,咸丰帝下诏广选秀女,充实后宫。这对于家境贫寒的兰儿来说,无疑是改变命运的绝佳机会。她知道唯有入宫,才能摆脱眼下的困境,便在亲戚的帮助下报名应选。
选秀之日,紫禁城顺贞门外,数百名八旗女子身着统一的旗装,按序排列,个个紧张得手足无措。兰儿站在人群中,虽衣着朴素,却难掩其出众的容貌和独特的气质。她没有其他女子的惊慌失措,反而镇定自若,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透着聪慧与坚定。
负责选秀的官员,一眼便看中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兰儿的容貌、身段、气质,都符合选秀的标准,更难得的是那份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就这样,兰儿顺利通过初选,被送入宫中,成为了一名宫女。
初入宫廷的兰儿,只是圆明园里一名普通的宫女,每日的工作便是洒扫庭院、端茶倒水,做着最琐碎的活计。她自幼便聪慧过人,不仅习得满汉文字,还能书能画,更难得的是,她生在南方,学了一口婉转悠扬的江南小调。闲暇之时,每当夜深人静,或是午后无人,她便会轻声哼唱那些熟悉的民歌小曲。
咸丰四年的夏天,咸丰帝带着几位妃嫔来到圆明园避暑游玩。这一日,他处理完少量政务,觉得烦闷,便独自一人在园中闲逛,身边只跟着几个贴身太监。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从前方的林荫深处传来。那歌声清澈悦耳,如流水般潺潺流淌,带着江南水乡的灵秀与柔美,瞬间便吸引了咸丰帝的注意力。他在宫中听惯了宫廷雅乐,或是北方的粗犷民歌,这般温婉动听的江南小调,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谁在唱歌?”咸丰帝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细细聆听,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惬意笑容。“把她给朕带来。”
不多时,兰儿带到,咸丰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这一看,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惊叹。眼前的女子,身形窈窕,亭亭玉立,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恰到好处。再看她的容貌,肌肤娇嫩得仿佛吹弹可破,白如雪,润如玉,一双眼睛更是秋波盈盈,顾盼生辉,带着几分惊慌,几分羞怯,格外动人。
“你入宫多久了?”咸丰帝开口问道。
“回万岁爷,奴婢入宫已有两年。”兰儿的声音轻柔。
“难为你了。”咸丰帝语气带着几分怜惜:“朕这两年被长毛贼闹得心烦意乱,竟将你这般人才忘了,让你屈居于此,实在是委屈你了。”
听到皇上的怜惜之语,兰儿心中一阵激动,眼眶瞬间湿润了。两年来的委屈、孤寂、隐忍,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回报。她再次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万岁爷言重了。能为万岁爷效力,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不敢有半句怨言。”
咸丰帝见她不仅容貌出众,还这般懂事乖巧,心中更是喜爱。他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扶起兰儿:“起来吧,不必多礼。”
兰儿的手纤细柔软,被咸丰帝温热的手一握,顿时像触电般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恰好对上咸丰帝温柔的目光,心中不由得小鹿乱撞,连忙又低下头去。
“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歌?甚是好听。”咸丰帝上前牵着她的手,语气亲昵地问道。
“回万岁爷,是奴婢家乡的江南小调。”兰儿乖巧地回答道。
“再唱给朕听听可好?”咸丰帝笑道。
“是。”兰儿清了清嗓子,便轻声唱了起来。
“郎在船头唱山歌,妹在河边洗衣裳。歌声悠悠传过来,妹的心跳乱如麻……”她的嗓音婉转悠扬,带着江南水乡的柔情蜜意,每一个字都唱得缠绵悱恻。咸丰帝坐在一旁,看着她秀美的容颜,听着她动听的歌声,只觉得浑身舒畅,连日来的疲惫和烦躁都烟消云散。
他从未见过这般女子,既有出众的容貌,又有动人的歌喉,还这般聪慧乖巧。这兰儿,像一朵清新脱俗的荷花,既美丽又温婉,既聪慧又懂事,恰好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唱得好,唱得好!”咸丰帝回过神来,连连称赞:“没想到,你不仅人长得美,歌也唱得这般好。”
两人在室内闲聊了片刻,咸丰帝询问了兰儿的家世、家乡的情况,兰儿都一一婉言回答,言语得体,既不卑不亢,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柔弱,让咸丰帝愈发怜惜。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皇后还在园中的其他宫殿等着咸丰帝起驾回宫,太监们也适时地进来提醒。咸丰帝恋恋不舍地看着兰儿,道:“今日与你相见,朕甚是欢喜。你且在此等候,朕今夜便来见你。”
夜幕降临,圆明园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兰儿坐在灯下,心中既紧张又期待。她知道,今夜过后,她的命运或许将彻底改变。她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宫装,静静地等待着咸丰帝的到来。
约莫三更时分,一阵脚步声传来。兰儿连忙起身相迎。太监们将皇上送到门口,便恭敬地退了下去,关上了房门。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咸丰帝一把将兰儿拥入怀中。兰儿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软了下来,顺从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这一夜,桐荫深处的烛火彻夜未熄。鸳鸯帐内,兰儿极尽柔媚,百般温存,将自己的全部情意都倾注在咸丰帝身上。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此刻正掌握在这个男人的手中。而咸丰帝,也被兰儿的柔情蜜意深深打动,只觉得从未有过这般销魂蚀骨的欢愉,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人。
次日清晨,咸丰帝醒来时,兰儿正依偎在他的身边,睡得香甜。看着她恬静秀美的容颜,咸丰帝心中爱意更浓。他当即下旨,册封兰儿为贵人,赐居“天地一家春”,并赏赐了大量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成为贵人后,兰儿并没有恃宠而骄。她依旧保持着往日的谦逊与聪慧,悉心侍奉咸丰帝的饮食起居,对宫中的妃嫔、太监、宫女也都宽厚有礼,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咸丰帝对兰儿的宠爱,更是与日俱增。他发现,兰儿不仅容貌秀丽、歌声动人,还通晓满汉文字,对经史子集也颇有涉猎,能与他谈诗论画,甚至在处理一些简单的政务上,也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有一次,咸丰帝处理政务到深夜,感到疲惫不堪,便与兰儿闲聊起来。谈及当下的漕运改革,兰儿轻声说道:“万岁爷,奴婢以为,漕运之弊,在于官员中饱私囊、层层盘剥,若能严惩贪腐、简化流程,让粮米直接转运,或许能缓解困境。”
这番话虽简单,却切中了漕运改革的要害,让咸丰帝不由得刮目相看。他没想到,一个深宫女子,竟然对朝政有如此独到的见解。自此以后,咸丰帝更是将兰儿视作红颜知己,不仅夜夜留宿“天地一家春”,有时处理政务之余,也会召兰儿前来,与她商议国事。
兰儿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每次谈及朝政,都点到即止,从不越界,既展现了自己的聪慧,又不会让咸丰帝觉得她干预朝政。她更懂得如何讨好咸丰帝,知道他处理政务辛苦,便时常为他弹奏乐曲、哼唱小调,为他排解压力;知道他喜爱书法,便苦练书法,模仿他的笔迹,时常与他一同练字;知道他饮食挑剔,便亲自下厨,为他做几道可口的小菜。
这般温柔体贴、聪慧过人的女子,让咸丰帝彻底沉沦。他每日除了处理必要的政务,其余时间几乎都与兰儿腻在一起,对后宫的其他妃嫔更是视而不见。皇后钮祜禄氏虽心中不快,却也只能隐忍,毕竟兰儿深得帝宠,她作为皇后,不能因妒生事,影响后宫和睦。
其他妃嫔见状,也只能暗自羡慕嫉妒,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可就在兰儿风光无限、宠冠后宫之时,一场风波却悄然袭来。
朝中一些老臣,对懿贵妃的受宠心存不满。他们觉得,皇上过于沉溺女色,荒废朝政,而懿贵妃出身叶赫那拉氏,更是犯了祖宗大忌。
原来,兰儿的祖先,乃是明末的叶赫部落人氏。叶赫部落曾是东北地区的强大部落之一,与满洲建州部常年征战。叶赫部落酋长布扬古,曾联合九个部落,共同围攻建州部,想要将其剿灭。可没想到,建州部首领努尔哈赤用兵如神,不仅击退了九部联军,还顺势剿灭了叶赫部落。
临死前,布扬古对着苍天发誓:“吾子孙虽存一女子,亦必覆满洲!”这句话,如同诅咒一般,在满洲贵族中流传了数百年。努尔哈赤虽剿灭了叶赫部落,但念及自己的妻子孝慈高皇后是叶赫部落酋长之女,便没有赶尽杀绝,允许叶赫部落的子孙继续繁衍。但他也暗诫子孙,以后不得与叶赫后裔通婚,以防后患。
此后的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六位皇帝,都谨遵祖训,从未与叶赫那拉氏女子通婚。可到了咸丰帝这里,由于年代久远,祖训早已被人淡忘。咸丰帝选秀之时,只看中了兰儿的容貌与才情,并未在意她的出身。
如今,懿贵妃兰儿宠冠后宫,还生下了皇子,那些坚守祖训的老臣们再也坐不住了。他们认为,叶赫那拉氏的女子入宫,本就违背了祖训,如今更是深得帝宠,甚至有可能影响皇位继承,这是万万不可的。
于是,以大学士祁寯藻为首的几位老臣,联名上书,劝谏咸丰帝。奏折中,他们详细讲述了叶赫部落与建州部的历史恩怨,以及努尔哈赤的祖训,直言“叶赫那拉氏女子入宫,恐为社稷之祸”,恳请咸丰帝“谨遵祖训,疏远懿贵妃,以保大清江山稳固”。
咸丰帝看着这份奏折,心中也泛起了嘀咕。他并非不知道叶赫那拉氏与满洲的历史恩怨,只是当初选秀之时,并未放在心上。如今被老臣们一提醒,他才想起了那个流传已久的诅咒。
可让他疏远兰儿,他又实在做不到。兰儿不仅容貌出众、才情过人,更重要的是,她懂他、疼他,是他后宫中唯一的红颜知己。这几年,他之所以能在繁重的政务和内忧外患的压力下支撑下来,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兰儿的陪伴与慰藉。让他放弃这样一个女子,无异于断了他的精神支柱。
咸丰帝陷入了两难之中。一边是祖宗的祖训和老臣们的劝谏,关乎大清江山的稳固;一边是自己深爱的女子,难以割舍。他拿着奏折,在养心殿中徘徊了许久,心中反复挣扎。
老臣们见咸丰帝迟迟没有回复,便又纷纷上书,有的甚至以死相谏,恳请咸丰帝以江山社稷为重。祁寯藻更是在朝堂上直言不讳:“皇上,祖训乃祖宗心血所凝,不可违背!叶赫那拉氏的诅咒,绝非空穴来风,如今懿贵妃宠冠后宫,若不加以约束,日后恐生祸端,到那时,悔之晚矣!”
咸丰帝被老臣们逼得紧了,心中也有些烦躁。他知道老臣们是为了大清江山着想,可他们却不懂他与兰儿之间的感情。他猛地一拍龙案,沉声道:“够了!此事朕自有决断,尔等不必再议!”
退朝之后,咸丰帝径直来到了“天地一家春”。兰儿见他神色不悦,便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她连忙上前,温柔地为他更衣、奉茶,轻声问道:“万岁爷,今日朝堂之上,可是发生了什么烦心事?”
咸丰帝看着兰儿温柔的脸庞,心中的烦躁顿时消散了大半。他叹了口气,将老臣们上书劝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兰儿。
兰儿听了之后,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她跪在咸丰帝面前,泪如雨下,哽咽着说道:“万岁爷,奴婢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出身竟然会给万岁爷带来如此大的麻烦。奴婢出身叶赫那拉氏,并非奴婢所能选择。自入宫以来,奴婢一直谨小慎微,悉心侍奉万岁爷,从未有过半点异心。奴婢只愿能陪伴在万岁爷身边,为万岁爷分忧解难,绝无半点危害大清江山之意。若万岁爷认为奴婢的存在是隐患,奴婢愿意自请出宫,削发为尼。”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既表达了自己的无辜与委屈,又展现了对咸丰帝的深情,让咸丰帝心中大为感动。他连忙将兰儿扶起,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心疼地说道:“兰儿,朕知道这不关你的事,是那些老臣们小题大做。朕从未想过要疏远你,更不会让你出宫。有朕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此后,咸丰帝专门下了一道谕旨,斥责那些老臣“无事生非,妄议后宫”,并明确表示“懿贵妃品行端方,深得朕心,且诞育皇子,有功于社稷,尔等不得再以出身为由,妄加揣测”。同时,他还下令,谁敢再提及此事,一律严惩不贷。
老臣们见咸丰帝态度坚决,知道再劝谏也无济于事,只能作罢。
经此一事,兰儿不仅没有失宠,反而更加得到咸丰帝的宠爱。咸丰帝觉得,兰儿受了委屈,便对她更加怜惜,赏赐不断,对她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而兰儿也借此机会,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在后宫中再也无人敢与她抗衡。
咸丰帝则依旧沉浸在兰儿的温柔乡中,无法自拔。他早已将祖宗祖训和老臣们的劝谏抛到了九霄云外,眼中只有兰儿的倩影和温柔。他每日与兰儿饮酒作乐、吟诗作对,将朝政大事都交给了肃顺等大臣处理,渐渐荒废了政务。
可他不知道,他的沉沦与放纵,正在为大清王朝的覆灭埋下隐患。而他深爱的兰儿,日后将会以慈禧太后的身份,执掌大清政权四十余年,将这个曾经辉煌的王朝,一步步推向毁灭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