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菜贩子像发现了宝藏一样,眼里闪着兴奋地光,一个个在心里盘算着:“这么好的辣椒,可真少见!要拿到市里去卖,价格肯定能翻倍啊!”
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分钱的时候,一个小伙子,眉飞色舞的跟大伙儿说:“我们都没想到辣椒会这么好卖,书记还说,让我们沉住气,别着急呢。那知道,我们刚摆上,就来了好几个菜贩子,他们抢的差点打起来了。
我后来听到旁边的人说,他们是打算拿到市里去卖,说可能价钱还要翻番呢!”
年轻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闪闪发光,仿佛有着无限的向往。转眼之间,可能又想到了自己口袋里的钱,实在少得可怜,眼神又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林国喜与马东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既高兴又觉得难受。林国喜笑着安慰道:“没事儿,要不了多久,等我们手上攒够了钱,你们想干什么,就可以去干什么了!”
他的语气笃定,让几个年轻人心里的热情又升腾了起来。
玉秀刚考完试那段时间,还挺有信心的,但过了几天,又有些不确定了。一天天神情变得蔫蔫的,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苏建国看出了她的焦虑,安慰说:“考完了,就不要想那么多, 老师阅卷还需要好长时间呢,录取通知书怎么着也要等个十天半个月吧!”
冯巧和玉芳也劝她别着急,耐心等消息。
只有玉凤说:“大姐你别着急啊,你肯定考上了!你就等着接录取通知书吧!”语气认真又笃定。
玉秀忍不住抱起她,在脸上“啪叽”亲了一口,笑着说:“好,大姐听小五的,不着急!”
蚕刚大眠的时候,玉秀终于等来了邮递员。平常邮递员不会送信件下乡的,但这关乎到学生们的前途和命运,他们必须也很乐意跑这一趟。
玉秀当时正和冯巧、玉芳在地里摘辣椒呢,听有人问:“苏玉秀,谁是苏玉秀同学?”
这里可没有人会叫她“苏玉秀同学”啊。玉秀本能的赶紧抬起了头,一眼认出是公社邮局的人,心就“怦怦”的狂跳起来。
嘴上不由自主的答应着,人就跑了过去。冯巧和玉芳也赶紧跟了过来。
玉秀激动的说:“叔叔,我就是苏玉秀!”
邮递员笑呵呵地递过一个厚厚的信封,说:“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来,签个字!”说着又把笔记本和笔递了过来。玉秀颤抖着接过信封,顾不得看,递给了冯巧,又抖着手签了名,眼眶发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冯巧一叠声的跟邮递员说:“辛苦了! 这么大的天气,还麻烦你跑一趟。到家里去喝口水再走吧!”
邮递员一边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一边笑着说:“不用客气,我还得去别的地方送呢。这送喜信啊,可一点儿也不辛苦,我还恨不得多跑两趟呢,也跟着一起沾沾喜气!”
冯巧把信件还给玉秀,说:“来,你自己打开看看!”
玉秀看看信封,是县一中寄来的!她的心跳瞬间加快,手抖得更厉害了。打开信封,当她看到“录取通知书”几个字时,连日来忽忽悠悠的心,这一刻总算是落了地,满心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县里一共有三个高中,而一中无疑是最好的。这个消息太出乎意料,玉秀只觉一切美好的如同梦境,让她感到无比的兴奋和自豪。
抬头看母亲和妹妹也一脸喜色的望着自己,玉秀把她们搂在一起,哽咽着说:“我考上了一中!我居然考上了一中!”声音听着似笑又似哭。
苏建国得知这个好消息后,立刻忙碌起来,他精心张罗了几桌丰盛的酒席,邀请乡亲们一同前来,为玉秀庆祝这个重要的时刻。
接下来的日子更是喜事连连。秋蚕在大家的悉心照料下,养得异常顺利。县里果然成立了蚕茧收购站,这让那些老蚕农们也喜出望外。
虽然钱分到每家每户没有多少,但大家心里高兴啊,这大头不是还在后面吗? 他们可是听那些老蚕农说了,今年的价格比往年都要高。
大家想着:这以后桑树多起来,会养得越来越多,那不是钱也会越来越多吗?想着想着,都不禁笑的合不拢嘴了。
辣椒也给人们带来了好消息。
那天,林国喜他们卖完辣椒,正要走出市场时,有个菜贩子追了过来,热情地自我介绍说:“兄弟们好!我姓张,叫张伟。”
一众年轻人看他对着林国喜在说话,也不搭腔,只笑着站在旁边,听他说什么?
林国喜也笑着说:“兄弟客气,我姓林,叫林国喜。你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在菜市跑了几趟,大家当然知道这个叫张伟的,是个菜贩子。
张伟坚持要请大家去吃饭,说一边吃一边聊。
林国喜代大家拒绝了, 说:“兄弟,有什么话直接说,吃饭就不必了,我们这还赶着回去有事儿呢!”
张伟笑着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是这样的,我看了这么久,发现你们的辣椒品质一直都很好,我想跟你们签订收购合同。这事儿要成了,你们往后都不用再往县城里送了,我直接开车去拉,有多少收多少! 你们看怎么样?”
众人听了很有兴趣,站在市场门口就开始讨论起来。当然主要是林国喜在说,一众年轻人只是偶尔会发表一下意见。
张伟这人也爽快,提出的价格很合理,然后说到了签订合同的期限。张伟说:“兄弟们一看就是爽快人,我就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稳当!所以,我就特别想跟你们长期合作!
咱们这合同,就以这个价格签的越长越好,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但我这个人,也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以后价格跌到什么区间,我都为你们保这个价;当然如果价格涨了,咱们也还是这个价,你们也不能说我压了你们价! ”
林国喜听他话说得诚恳,也认真答复说:“你说的话有道理,让我们考虑考虑吧!”
一行人回到家里,直接找马东升说了这事。 众人商量了半天,各抒己见,意见始终无法统一。
一种意见是自己去卖,随行就市,自由些。万一哪天,自己人想干了,接过手就能干;另一种意见是把合同签下来,以后只要摘下来,人家拉走就只管收钱。腾出精力来还可以干别的事。
两种说法都很有道理,大家一时难以决断。
最后,林国喜跟马东升还是决定去找苏建国,询问他的看法。
苏建国认真仔细地听完他们的分析,想了又想,说:“我也觉得两个意见都有道理,那我们来综合一下。合同不要签的太长,就签三年吧。三年里,我们可以腾出手来发展其他项目;三年以后,咱们自己也能攒出点钱了。要有年轻人自己想去干的话,也不受合同的约束,你们觉得呢?”
两人听取了苏建国的意见,召集大家开会,通知了这个消息。乡亲们都说这合同签了是大好事,这样一来,接下来地里其他的农活也忙起来了。要掰玉米、挖花生、挖红薯、收水稻,还要准备种枸杞,这下不送辣椒了,这人力不就又省出来好些吗?
最后销售辣椒的合同签三年的事,就在社员大会上决定了。社员们纷纷举手,全票通过!
第二天,林国喜就带着人去菜市找张伟,签了合同。说好以后,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张伟都会开车下乡去拉;而林国喜他们要保证提前采摘好。
大家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赵家出事儿了。
这天傍晚,大家围在苏家院门前,等待称辣椒的时候,离赵家最近的杨婶子说:“我跟你们说个事儿,昨天晚上啊,半夜三更的,赵德贵跑来敲我们家的门。说请我们家老大帮忙,把他家赵大国送到医院去。”
众人惊诧的问:“赵大国怎么了?”
“是得什么急病了吗?”
杨婶子说:“不晓得啊,只说收拾好了滑杆儿,叫我家老大帮忙抬,说他自己抬不动!”
有人不屑的说:“他们家不是不求人吗?怎么?这就求到你们门上去了?”
有人问:“那这都一天了,怎么还没回来啊?”
正说着呢,杨婶子的儿子来了。 大家都围过来,问他怎么回事。
杨婶子的儿子陈金,神情复杂的说:“在县城住院呢!送去的时候人都快不行了,医生抢救了几个小时才救过来。”
杨婶子问:“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陈金有些又好气又好笑的说:“我早就想回来了,他们非要让我再等等。赵德贵想的是等手术做了,就把人给抬回来!”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不是吧?人都快不行了,送到医院去做个手术还能马上抬回来?”
“他这脑子怎么想的? 怕不是急傻了吧”
“我看他不是什么着急,是还想着省他的钱呢!”
“我觉得也是!人家说,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是见了棺材都不掉泪!”
大家议论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他得的是什么病啊?”
陈金摇了摇头,他也很疑惑:“那是什么病啊,我看是受了什么伤,浑身都是血。我问他们,他们都支支吾吾的,什么也不肯说。”
这时,有人大胆地猜测道:“是不是又出去偷东西,被人家发现给打了啊?”
众人纷纷附和:“肯定是的啊,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我看啊,他就是活该!”
“就是,整天就知道偷鸡摸狗,这下遭报应了吧!”
“不过,他这伤得也太重了,以后怕是再想偷也偷不了了。”
“唉, 这因为偷东西,万一落下个残疾……”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这事隔了很久,众人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消息是从十队那边传过来的。
原来那晚,赵家父子去十队那边偷花生,被人给逮住了。 人家冲出来吼了一声,父子几个像往常一样四散逃窜,当时连赵德贵都成功跑掉了。
可能是赵大国活该倒霉了,跳下坎时崴了脚,被人家一众人摁在地上,一顿暴打。据说有人当时都听到骨头响了,还打了一会儿,才停的手。
他倒是一直在求饶,可人家只当听不见。想想也是,谁不恨小偷啊! 那时候逮着个小偷,合力打死,也没人说是犯法的, 何况他这还不是小偷小摸呢。
十队的人说,这几年他们队上,总是发生这种一整块地的花生,一夜之间被人偷的光光的事。所有人都气得要命,可就是一直找不到是谁干的。这回,人家终于是逮到罪魁祸首了,能不下死手吗?
赵大国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才回来,还是请陈金去帮忙抬的。
陈金回来说:“人都瘦得脱像了,估计恐怕是瘫痪了,我都没怎么看到他动。”
众人不免又是一阵议论。有人说:“活该,这就是他们家的报应!”
有人说:“这下他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谁照顾他啊?”
有人幸灾乐祸的说:“那不有赵德贵和黄桂华吗? 他们自己的儿子,他们不照顾,谁照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