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之后,再无瑶光。
风停了。
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在他手中寸寸化作铁粉,随风飘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叶惊鸿的身后,是一片巨大的,平滑如镜的虚无。
曾经耸立万载,象征着东域修行界权柄之巅的瑶光主峰,连同那座宏伟的神殿,连同那位苏醒的上古老祖,连同他那口不朽的石棺,都消失了。
不是崩塌,不是粉碎。
是抹除。
从这个世界的物理层面,从法则的根基之上,被彻底地,干净地抹除。
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边缘光滑得诡异的巨大空洞,沉默地向世人宣告着,这里曾经有过一座山。
叶惊鸿转身,下山。
他走过那条被鲜血浸透的九万级台阶,脚步不急不缓,黑色的布靴没有沾染上一丝血污。
幸存的瑶光弟子,蜷缩在残破的殿宇角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已停止。
他们看着那道身影从他们藏身的废墟前走过,没有停留,没有侧目。
那是一种彻底的,发自骨髓的无视。
在那个男人眼中,他们这些幸存者,与地上的碎石,与空中的尘埃,没有任何区别。
杀与不杀,全在他一念之间。
而他,连这个念头,都懒得升起。
直到那道黑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门之外,消失于天际。
压抑到极致的死寂,才被一声凄厉的,彻底崩溃的哭嚎撕碎。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无数劫后余生的瑶光弟子,从废墟中连滚爬爬地冲出,他们跪在那片虚无的空洞前,看着那被抹去的圣地根基,神情癫狂,涕泪横流。
道心,彻底崩碎。
……
中州,太初圣地。
万古长明殿内,供奉着圣地历代核心人物的魂灯与命简。
最顶层,代表着圣主与五位太上长老的六枚金色玉简,整齐地排列着。
突然。
咔。
一声轻微的脆响,在大殿内响起。
守护魂殿的长老猛地睁开双眼,射出两道神光。
咔嚓……咔嚓嚓!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那六枚象征着瑶光圣地最高战力的金色玉简,竟在同一时间,毫无征兆地,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然后,在长老那骤然收缩的瞳孔中。
噗!
六枚玉简,齐齐化作了一捧毫无灵性的齑粉。
同一时刻。
中州神朝,皇城深处,钦天监。
负责监察天下气运,观测各大势力命数的白发老监正,正对着眼前的星盘,悠然品茶。
星盘之上,代表着各大不朽道统的星辰,熠熠生辉。
其中,位于东域的那颗,名为“瑶光”的星辰,光芒璀璨,气运鼎盛。
突然。
老监正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僵。
他眼前的星盘,剧烈地,疯狂地颤抖起来。
那颗“瑶光”星,没有黯淡,没有陨落。
它只是……凭空消失了。
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从这片命运星图之上,硬生生地抠了下去,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噗——!
老监正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星盘。
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淡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惊骇所取代。
“灭……灭门?”
“不……这不是灭门,这是……道统除名!”
……
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
当第一个从瑶光圣地逃出的,神志不清的弟子,将那如同梦魇般的景象,断断续续地哭诉出来时,无人相信。
一人一剑,踏平圣地?
弹指间,抹去护山大阵?
一剑,诛杀苏醒的上古老祖,连同主峰一起从世间蒸发?
这是疯话。
是天方夜谭。
然而,当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
当中州神朝与各大圣地派出的探子,传回那片空洞虚无的影像时。
整个中州大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太初圣地。
星辰子所在的道宫,那片笼罩他身形的璀璨星光,彻底熄灭了。
他盘坐在蒲团之上,脸色苍白如纸。
“噗。”
又是一口逆血喷出,他的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那颗本就被轰出裂痕的无敌道心,在得到消息的瞬间,彻底崩毁。
他引以为傲的传承,他坚信不疑的天命,在那个男人那不讲道理的绝对力量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中州神朝,东宫。
三皇子姬无命,失手打翻了身前的玉案。
他周身那霸道无匹的皇道龙气,此刻紊乱不堪,在他身后化作的龙影,发出了阵阵不安的低吟。
他想起了在帝宫遗迹前,那个男人随意挥出的那一拳。
他想起了那个男人,对自己那赤裸裸的挑衅,那纯粹的无趣。
原来,那不是狂妄。
那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在那个男人的眼中,他这位神朝皇子,与那尊上古傀儡,与瑶光圣地的万载道统,并无任何区别。
皆是,土鸡瓦狗。
一股冰凉的寒意,从他的脚底,直冲头顶。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究竟是从何等恐怖的存在手中,捡回了一条命。
这一日。
中州大陆所有不朽道统,所有无上神朝,都下达了同一道,措辞严厉到了极点的最高指令。
“即刻起,召回所有在外历练的核心弟子!”
“封山!百年之内,任何人不得外出!”
“将‘叶惊鸿’此名,列为最高禁忌!门下弟子,不得谈,不得念,不得想!违者,废除修为,逐出山门!”
他们怕了。
是真的怕了。
他们终于明白,他们招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那不是修士,不是大能。
那是行走在人世间的天灾。
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抗衡,更无法揣度的,更高维度的生命体。
自此以后,叶惊鸿之名,从中州大陆的各种典籍,各种谈论中,彻底消失。
却又化作了一道永不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顶尖强者的神魂最深处,成了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
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圣主都要提前得到消息,亲自出山门,跪地相迎。
他的一句话,便能决定一个传承了数万年的古老世家的兴衰存亡。
他没有建立任何势力,也没有宣告自己的存在。
可他,却真正做到了以一人之力,镇压整个时代,独断万古。
他成了中州大陆实质上的,唯一的无冕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