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主殿内,那如同深海梦境般的宁静,被苏皖沫一声充满向往的轻叹所打破,却又并未真正消散,而是转化为一种更加温馨、更加生动的静谧。苏皖沫如同一个虔诚的观众,坐在她的“贝壳软凳”上,双手托腮,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大殿中央那对相拥静坐、仿佛与整个静水湖融为一体的姐姐和姐夫,心中充满了被幸福气泡包裹的暖意。
她沉浸在这份“岁月静好”中,思绪飘飞,仿佛也看到了自己与舒言未来美好的模样。这份安宁与美好,如同最甜美的蜜糖,浸润着她的心田,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表达些什么。
于是,在这份被极致宁静催化的、近乎诗意的氛围中,苏皖沫轻轻地、带着一丝梦幻般的语调,哼唱了起来。她唱的是一首来自人类世界的、旋律悠扬而带着淡淡忧伤与释然的歌曲——《大海》。
她的声音清脆甜美,虽然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更添了几分真挚与空灵。在这静水流深的环境中,她的歌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从那遥远海边 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脸 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麽 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歌声婉转,带着一种对逝去时光与模糊身影的追忆与怅惘。
“茫然走在海边 看那潮来潮去
徒劳无功 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想要说声爱你 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歌声中透露出一种面对无常(如潮汐)的无力感,以及失而复得的惊喜与感慨。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副歌部分,情感升华,带着对大海(象征着某种宏大力量)的祈愿与对过往的释然。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
我的爱
请全部带走……”
最后,歌声在一种近乎祈祷的、希望得到净化与解脱的情绪中,缓缓落下,余音袅袅,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却又奇异地与殿内的宁静氛围融为一体。
苏皖沫唱完了,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沉浸在歌词意境中的感伤与憧憬。她轻轻吐了口气,仿佛将心中的某种情绪也随着歌声释放了出去。她看向姐姐姐夫,想知道他们喜不喜欢这首歌。
然而,她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微微一愣。
姐姐默,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歪着头看着她,狐狸眼中闪烁着一种极其古怪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哭笑不得”、“原来如此”以及“我家妹妹真可爱”的复杂情绪。而姐夫水清漓,虽然依旧静坐,冰蓝色的眼眸却似乎也转向了她这边,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中,似乎也掠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甚至……一丝极淡的、近乎“莞尔”的意味?
苏皖沫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姐姐?姐夫?我唱得……不好听吗?”
默看着她那一脸无辜又带着点小忐忑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坐直了身体,松开了环抱着水清漓的手(但依旧靠着他),用手背掩着嘴角,笑得肩膀微微抖动。
“好听!当然好听!”默好不容易止住笑,狐狸眼弯成了月牙,看着苏皖沫,“我家小沫唱歌最好听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浓浓的调侃与戏谑:“不过呢……小沫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唱的这首歌,在你姐夫听来……可能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哦?”
“啊?另外一个意思?”苏皖沫更加困惑了,“这首歌……不就是讲对逝去爱情的怀念和释然吗?希望大海能带走悲伤……”
“停停停!”默笑着打断她,然后侧过头,用一种“我来给你翻译翻译”的眼神看向水清漓,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清漓,你来给咱们家这个‘文艺少女’解释解释,从你的角度……嗯,从‘大海’本身的角度,听听这首歌,是什么感觉?”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并未言语,但他周身那浩瀚如海的气息,却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默的“请求”。
默会意,转过头,重新看向一脸茫然的苏皖沫,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权威解说”的姿态,开始用她那清越的嗓音,一句一句地“翻译”起来。不过,她的解释角度,完全是站在水清漓(或者说“大海”本体)的立场上,简单、直接、甚至……有点“破坏意境”!
“首先,”默指着苏皖沫,“‘从那遥远海边 慢慢消失的你’——”
她歪着头,用一种近乎“学术探讨”的语气说道:“从清漓的角度看,这很简单:海岸线变迁,泥沙淤积或侵蚀,导致某个地标或者记忆中的景象改变了位置或者消失了。属于正常的地质活动。”
苏皖沫:“……” 地质活动?!
“ ‘本来模糊的脸 竟然渐渐清晰’?”默继续,“嗯,可能是退潮了,原来被海水淹没的礁石或者沉船残骸露出来了。或者……单纯是视力变好了?”
苏皖沫嘴角抽搐了一下。
“ ‘想要说些什麽 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有把它放在心底’?”默摊了摊手,“这更简单了,想往海里扔个许愿瓶或者写封信,结果浪太大,没扔出去,或者觉得不好意思,就算了。憋心里了。”
苏皖沫:“……” 许愿瓶?!!
“ ‘茫然走在海边 看那潮来潮去,徒劳无功 想把每朵浪花记清’?”默用一种“这有什么难的”语气说,“潮汐是月球引力引起的,规律可循。记浪花?每朵浪花都是独一无二但转瞬即逝的,记它干嘛?观测整体规律和能量流动才是正事。”
苏皖沫已经开始捂脸了。
“ ‘想要说声爱你 却被吹散在风里’?”默耸耸肩,“海边风大,说话听不清很正常。建议找个背风的地方,或者……用仙力传音。”
苏皖沫:“……” 仙力传音可还行?!
“ ‘猛然回头你在那里’?”默点点头,“哦,可能是要找的人或者东西其实一直在身后,没注意。或者……是海市蜃楼?”
苏皖沫觉得自己的浪漫细胞正在被姐姐无情地扼杀……
“重点来了!”默说到副歌部分,眼睛亮了起来,“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她看向水清漓,水清漓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默笑道:“清漓会说:大海不负责唤回爱情。它只负责承载河流,涤荡污秽,维系平衡。等待一生?不如去找到那个人问清楚。”
“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默点点头,“这个倒是有点道理。风会把东西吹走,大海也会把东西带走。不过……‘往事’这种抽象的东西,怎么飘?怎么带?更多的是心理作用吧?”
苏皖沫已经无力吐槽了。
“最后!”默清了清嗓子,“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她正色道:“这个,清漓倒是可以做到。静水湖的本源之力,确实有净化负面情绪、抚平心灵创伤的效果。前提是……你得愿意‘放手’,让哀愁如同河流汇入大海一样,自然流淌、消散,而不是紧紧攥在手里。”
“ ‘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默总结道,“意思就是,希望进行一次彻底的心灵净化仪式,把过去的痛苦和执念都清理干净,轻装上阵。这个……理论上,静水湖的高级净化术法可以办到。不过,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和……极强的意志力。”
默说完,双手一摊,看着已经彻底石化、表情呆滞的苏皖沫,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小沫,从你姐夫这个‘大海本尊’的角度来听,这首歌是不是……特别‘写实’?特别‘通俗易懂’?”
苏皖沫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感觉自己心中那幅关于大海的、浪漫忧伤的画卷,被姐姐用“地质学”、“海洋动力学”和“仙术原理”无情地撕成了碎片!
她看了看一脸“我说得对不对”的姐姐,又看了看那边静坐如山、仿佛默认了这一切解释的姐夫……
“噗——哈哈哈!”苏皖沫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出来了!
“姐姐!你……你也太破坏气氛了吧!哈哈哈!我的浪漫!我的忧伤!全都没啦!哈哈哈!”
默也跟着咯咯直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叫透过现象看本质!跟你姐夫在一起久了,听歌的角度自然就……‘深邃’了那么一点点~”
水清漓看着笑作一团的姐妹俩,冰封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虚空之中,水龙发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龙吟喘息。
一首忧伤的情歌,在水玲珑宫内,硬是被解读成了“海洋功能说明书”和“仙术净化指南”。而这,或许就是与静水之主生活在一起的……独特乐趣吧?
苏皖沫一边笑一边想:以后再也不在姐夫面前唱这种歌了!太毁意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