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提圣人脸上的笑容，只僵硬了一瞬，便立刻恢复了那标志性的和善。
仿佛，刚才那句足以让任何大能都下不来台的嘲讽，只是一阵清风。
“道友说笑了。”
他那巨大的法相，微微欠身，姿态放得极低。
“我西方贫瘠，不比东方物华天宝。此番景象，已是倾尽我教所有，只为表达对道友的敬意。”
“道友身负无量因果，业力缠身，想必日夜受其所苦。我西方教，有八宝功德池，池中之水，乃是汇聚我教亿万年的功德愿力而成，有洗刷业力，净化真灵之奇效。”
“今日，我与师兄，愿为道友开放功德池，助道友，早日脱离苦海。”
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情真意切，悲天悯人。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是心怀慈悲，普度众生的活佛。
就连车辇后面，被捆着的镇元子，听到这话，眼中都露出了一丝意动。
无量业力，那是连圣人都束手无策的剧毒。
西方教的功德池，虽然未必能根除，但想必也能起到极大的缓解作用。
这西方二圣，为了息事宁人，当真是下了血本了！
然而，杨辰听完，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
他掏了掏耳朵，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们，要帮我，洗刷业力？”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面那两尊金光闪闪的法相。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这业力，是我凭本事继承的，为什么要洗？”
“再说了，就凭你们那点功德？”
杨辰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鄙夷的神情。
“你们那功德池，与其说是功德，不如说是从东方‘借’来的香火愿力吧？”
“用偷来的东西，给我这个‘债主’做好事？”
“你们这算盘，打得我在混沌里都听见了。”
此言一出，接引和准提的脸色，终于，变了。
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们准备好的一肚子关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大道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对方用最粗俗，最直接的方式，给堵了回去。
而且，对方还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们功德愿力的本质！
“道友，此言差矣！”
准提道人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说道。
“万物皆有佛性，东方生灵，亦是我佛有缘之人。他们入我西方，乃是顺应天命，何来‘偷’之一说？”
“道友执念太深，已入魔障。今日，贫道便是拼着损耗些功德，也要点化道友，让你迷途知返！”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七宝妙树，猛地向前一刷！
“刷——！”
一道七彩神光，破空而出，直奔杨辰而来。
与此同时，接引道人也动了。
他头顶的十二品功德金莲，光芒大放，洒下亿万道柔和的金光，将杨辰周围的时空，彻底封锁。
那漫天诵经的罗汉菩萨，也齐齐变了脸色。
原本祥和的梵音，瞬间变得高亢、肃杀！
无数金色的“卍”字元，从他们口中飞出，在空中，结成了一座覆盖了整个须弥山范围的绝世大阵！
“万佛朝宗大阵！”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底牌！
以两位圣人为主导，以十二品功德金莲为阵眼，以西方教所有门人的愿力为驱动。
此阵，不主杀伐，而是主“度化”！
任何被困入阵中的生灵，都会被那无穷无尽的佛音禅唱，洗涤元神，磨灭意志。
最终，要么皈依我佛，成为最虔诚的信徒。
要么，意志崩溃，化为一具行尸走肉。
他们自信，便是元始天尊那样的圣人，被困入此阵，一时半会儿，也休想脱身。
而杨辰，一个连圣人都不是的异数，只要被这佛光沾染，那无边的业力，就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被大阵之力，无限放大，最终反噬其身！
“来得好！”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佛光与禅唱，杨辰不惊反喜。
他身旁的混沌魔猿，早已战意冲霄，正要一拳捣出，却被杨辰抬手拦住了。
“悟空，别动。”
“今天，让他们开开眼。”
杨辰站在原地，甚至连护体神光都没有开启。
他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那无穷无尽的，蕴含着“度化”之力的金色佛光，瞬间，便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
“成了！”
准提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只要被佛光罩住，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
他的念头，还未转完。
异变，陡生！
只见那片将杨辰淹没的，本该是神圣、祥和的金色佛光海洋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紧接着，那个黑点，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地，向外扩散！
“滋啦……滋啦……”
如同滚油泼雪的声音，响彻天地。
那无往不利，足以度化大罗金仙的佛门圣光，在接触到那片深邃的，纯粹的黑暗之时，竟是被其迅速地，腐蚀，同化！
金色，在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足以让圣人都为之悸动的，漆黑！
那是，一种混杂了毁灭、终结、寂灭、混乱……世间一切负面情绪的，绝对的“恶”！
魔祖罗睺，毕生的因果业力！
“不好！”
接引道人脸色剧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十二品功德金莲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无可匹敌的污秽之力，强行切断！
他那用来净化业力的功德金光，在此刻，反倒成了对方最美味的“补品”！
“轰——！！！！！”
一声巨响！
整个万佛朝宗大阵，从内部，轰然爆开！
无穷无尽的黑色业力，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魔气光柱，直冲云霄，将须弥山上空的功德祥云，都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无数罗汉、菩萨，如遭雷击，齐齐喷出一口金色的佛血，从空中，如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地掉了下去。
大阵，破了！
被那个人，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度化”之力，给活活撑爆了！
烟尘散去。
杨辰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毫发无伤，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一丝褶皱。
他周身，那股黑色的业力，比之前，似乎还要浓郁，还要凝实了几分。
他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舒爽的表情。
“味道不错。”
“就是量少了点，不太够吃。”
他看着对面，那两尊已经开始出现裂痕的巨大法相，以及法相之下，脸色惨白如纸的接引和准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饭前甜点，吃完了。”
“现在，该上正餐了。”
“说吧，你们两个，欠我的债，打算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