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的魔药课上，我的肿胀药水炸了坩埚。
＞阿尔文·莱斯特兰奇用一卷绷带止住我手臂溃烂时，指尖比斯内普的嘲讽还冷。
＞“救世主连基础药剂都控制不好？”他讥诮着，绷带末端却系了个蠢透了的蝴蝶结。
＞圣诞舞会那晚，我缩在角落看罗恩为赫敏发疯。
＞阴影里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袖口散发着雪松与薄荷的冷香。
＞“波特，”阿尔文银灰的眼眸在槲寄生下闪烁，“要试试把救世主的脸丢在舞池里吗？”
---
斯拉格霍恩的地下教室永远像个热气腾腾、危机四伏的沼泽。四年级的肿胀药水熬制到了关键时刻，空气里弥漫着干辣椒粉刺鼻的辛辣味，混合着坩埚里翻滚的古怪甜腥，熏得人眼睛发酸。汗珠从我额角滑下，痒痒的，我却不敢抬手去擦。罗恩在我旁边紧张得同手同脚，他那锅黏糊糊的紫色液体正发出可疑的“咕嘟”声，每一次冒泡都让他像被针扎了似的抖一下。
“顺时针，波特！精确的三又四分之一圈！”斯拉格霍恩洪亮的声音在我头顶炸开，带着一股葡萄酒的微醺气息。他那圆滚滚的肚子几乎蹭到我的坩埚边缘。我手一抖，那该死的豪猪刺在脱离镊子的瞬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没有落进正剧烈冒泡的、呈现着勉强合格橘红色的药液里，而是精准无比地掉进了旁边那堆我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碾碎的河豚鱼刺粉末中。
“不——！”我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像点燃了一条无形的引信。先是“嗤”的一声轻响，仿佛冷水滴进滚油。紧接着，那堆灰白色的粉末猛地腾起一股刺鼻的、带着鱼腥味的浓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辛辣呛人。烟雾的中心，我的坩埚发出了垂死般的、尖锐的嘶鸣，里面原本还算温顺的橘红色药液骤然沸腾、膨胀，颜色瞬间变成一种灼眼的、不祥的亮红！
“后退！”斯拉格霍恩的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晚了。
轰——！
一声闷响，像巨人打了个饱嗝。我的坩埚不再是容器，它变成了一个愤怒的、喷发的微型火山。滚烫的、粘稠的、带着可怕肿胀效果的亮红色药液混合着碎裂的坩埚碎片，如同被诅咒的烟花般猛烈炸开！
剧痛。
左小臂外侧像被无数烧红的针同时狠狠扎穿，又像被塞进了一个急速充气膨胀的气球里，皮肤被撑得发亮、撕裂。滚烫的药液黏在上面，嗤嗤作响。视野被爆炸的烟雾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我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墙上，疼得眼前发黑，只能死死捂住那条迅速变得滚烫、麻木又剧痛难忍的手臂。耳边是斯拉格霍恩的咆哮、赫敏的尖叫、罗恩惊慌失措的呼喊，还有远处斯莱特林那边毫不掩饰的嗤笑声——尤其是德拉科·马尔福那拖长了腔调、幸灾乐祸的“梅林啊！”
混乱中，一个深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无声又迅疾地穿透了弥漫的黄色烟雾和四散奔逃的人群，瞬间出现在我面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冰冷的气流，驱散了少许呛人的烟雾。
是阿尔文·莱斯特兰奇。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像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冰面具。斯拉格霍恩正挥舞着魔杖试图清理狼藉和安抚其他学生。阿尔文根本没看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像手术刀，冰冷、精准地落在我捂着的、已经肿得发亮、边缘开始溃烂渗血的左臂上。那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担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评估，像是在看一件损坏的、需要紧急处理的物品。
“手拿开，波特。”他的声音很低，带着那种特有的、金属刮擦般的质感，平直得没有一丝起伏，却奇异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钻入我的耳朵。
剧痛和某种被冒犯的恼怒让我下意识地想反驳，但他身上那股无形的、冰寒的气息，和他眼神里不容置疑的指令感，竟让我在那瞬间忘记了反抗。我咬着牙，冷汗浸透了额发，慢慢挪开了颤抖的右手。
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狰狞可怖。皮肤像被吹胀到极限的气球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感，底下是淤积的暗红色。被药液直接泼溅到的地方已经破了皮，边缘翻卷着，渗着淡黄色的组织液和血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蔓延溃烂。灼痛、胀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作呕的麻痒交织在一起，冲击着我的神经。
阿尔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他没有丝毫犹豫，左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扣住我的手腕上方，阻止我因剧痛而可能的抽搐。那手指冰冷得吓人，透过薄薄的校袍布料，寒意直刺骨髓，比斯内普最恶毒的讽刺还要冻人。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腕骨在他掌下发出的轻微抗议。
紧接着，他空着的右手闪电般探入自己深色校袍的内袋。再抽出时，指间已经多了一卷看起来异常干净、质地细腻的白色绷带，以及一个很小的、扁平的、没有任何标签的墨绿色水晶瓶。
“忍着。”他吐出两个字，毫无情绪。水晶瓶的软木塞被他拇指轻易弹开，一股极其强烈、混合着冰雪气息的浓烈薄荷味瞬间冲入鼻腔，霸道地压过了爆炸残留的辛辣和鱼腥。他没给我任何反应时间，直接将瓶口倾斜，几滴冰蓝色的、近乎透明的粘稠液体精准地滴落在伤口最严重的中心区域。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猛地一弓，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那感觉太诡异了！滚烫的伤口像是被投入了万年冰川的最深处，极致的冰冷瞬间麻痹了灼痛，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更尖锐、更深入骨髓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疯狂地往骨头缝里钻！我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眼前阵阵发黑。
“救世主连最基础的肿胀药剂都控制不好？”阿尔文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像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在我最狼狈的时刻。他说话时，手上的动作却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丝毫停顿。那卷绷带在他苍白修长的手指间仿佛有了生命，如同最灵巧的银蛇般缠绕上我惨不忍睹的小臂。每一圈都拉得恰到好处的紧实，既有效地压迫、固定住了迅速蔓延的溃烂肿胀，又不会阻断血流。绷带覆盖过那冰蓝色的药液，伤口处传来的剧烈刺痛感竟真的开始减弱，被一种持续而深沉的冰凉感取代，肿胀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他处理伤口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利落和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吝啬给予一丝一毫的安抚。可偏偏……就在他完成最后一圈缠绕，准备打结固定的时候，那翻飞的手指顿了一下。极其短暂的停顿。然后，他用绷带的末端，在我手臂外侧靠近手肘的位置，极其笨拙地、歪歪扭扭地系了一个……蝴蝶结。
一个蠢透了的、软趴趴的、与他一贯冰冷精准作风格格不入的蝴蝶结。
我愕然地看着那个突兀的白色的结，又猛地抬头看向他。
阿尔文已经松开了钳制我的手，退开半步。他正从袍子的另一个口袋掏出一方深灰色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沾到我手臂上渗出液和药水的指尖，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洁癖的优雅。他垂着眼睑，浓密的银色睫毛遮住了眼底可能存在的任何情绪。那张冰雕般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仿佛刚才那个蠢笨的蝴蝶结，只是我痛糊涂了的幻觉。
“清理干净，波特。”他将擦过的手帕随意丢进旁边一个还在冒烟的坩埚残骸里，那方手帕瞬间被残余的药液腐蚀出几个焦黑的洞。他甚至没再看我一眼，也没理会匆匆赶来的庞弗雷夫人焦急的询问，转身，深色的袍角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像一抹被风吹散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重新融回斯莱特林那群人之中，回到了德拉科·马尔福身后那个习惯性的、沉默的位置上。
德拉科正抱着手臂，嘴角挂着一丝看好戏的、恶意的笑，看到阿尔文回来，似乎想说什么，但阿尔文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刚才那个冲入爆炸中心、利落处理伤口的插曲从未发生。只有我手臂上那持续散发着薄荷冷意、紧紧束缚着伤口减缓了痛苦的绷带，还有那个歪歪扭扭、存在感极强的白色蝴蝶结，在无声地证明着一切。
左臂被绷带缠绕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但那冰蓝色的药剂和恰到好处的压迫感有效地阻止了它变成一颗南瓜。庞弗雷夫人检查后，惊讶地挑高了眉毛：“处理得非常及时和专业，波特先生，避免了更严重的组织坏死……这手法，倒像是圣芒戈的资深治疗师。”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斯莱特林的方向，给我敷上厚厚的、气味难闻的蟾蜍皮膏药，又用更厚的纱布把那个显眼的蝴蝶结彻底掩盖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那个歪扭的结和阿尔文冰雕般的脸，在我脑子里反复交替出现，比斯内普的刁难还令人烦躁。走廊上再遇见，他依旧贴着墙根快速走过，目光穿透我，仿佛我只是空气里一颗碍眼的尘埃。德拉科和他的跟班们（包括那道沉默的阴影）趾高气扬地经过时，罗恩总会冲我挤眉弄眼，用夸张的口型无声地说：“蝴——蝶——结！”换来赫敏狠狠的一脚。
手臂拆掉纱布那天，皮肤上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痕迹。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位置，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冰冷手指的钳制和那突兀的、柔软的结。
圣诞舞会的喧嚣像一层厚厚的糖霜，涂抹在霍格沃茨古老的石墙上。礼堂被魔法变得辽阔如星空，巨大的圣诞树闪烁着冰晶般的光芒，穿着华丽长袍和礼服的少男少女们旋转着，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糕点香水和欢快的音乐。罗恩像只被点燃的、愤怒的火蜥蜴，在舞池边缘焦躁地踱步，眼睛死死黏在克鲁姆和赫敏身上。赫敏那件飘逸的蓝色长袍和克鲁姆笨拙却异常认真的舞步，像一根根刺扎在罗恩眼里。他的脸涨得比他的头发还红，嘴里念念有词，拳头捏得死紧，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把克鲁姆那身德姆斯特朗毛皮斗篷点燃。
“他简直像个巨怪，”我忍不住低声对旁边路过的一个拉文克劳女孩（可能是卢娜？）抱怨，试图掩饰自己站在角落里格格不入的尴尬。那女孩只是对我恍惚地笑了笑，眼神飘向天花板上跳舞的透明小矮人。
我靠在冰冷的廊柱上，看着舞池里旋转的光影，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童话世界的、穿着不合身礼服的麻瓜。西装的领口勒得有点紧，脚下崭新的皮鞋也硌得慌。金妮被纳威邀请走了，秋·张和塞德里克像一对完美的璧人……世界热闹得让人头晕目眩，只有我脚下的这一小片阴影是安静的。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清冽、熟悉的气息悄然侵入。
雪松的冷冽混合着薄荷的锐利，像阿尔文指尖的温度，瞬间驱散了周遭甜腻的空气。我猛地转头。
阴影更深处，槲寄生垂下的翠绿枝叶和白色浆果之下，站着他。阿尔文·莱斯特兰奇。他没穿斯莱特林标志性的绿色，而是一套剪裁极为合体的、近乎纯黑的礼服，领口挺括，袖口别着两枚小小的、看不出材质的暗银色袖扣，低调得近乎隐形，却将他过分苍白的肤色和挺拔的身形衬得如同古堡里的肖像画。他悄无声息，像从墙角的暗影中直接凝结出来。
他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和他的人一样，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在迷离闪烁的魔法灯光下，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没有戴手套。袖口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衬衫，散发着那股独特的、冷冽的雪松与薄荷的气息。
我的心脏像是被那只看不见的巨怪又狠狠攥了一把，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血液一股脑冲上头顶，脸颊烫得能煎蛋。我僵硬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伸出的手，还有他微微抬起的脸。
槲寄生垂下的柔光落在他银灰色的眼眸里，那冰封的湖面仿佛碎裂了，折射出无数细碎、奇异的光点。那光芒里没有讥诮，没有冰冷，没有惯常的疏离和审视，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的……邀请？
他薄唇微启，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像天鹅绒包裹着寒冰，清晰地穿透了舞池的喧嚣，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我混乱的心跳上：
“波特。”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在槲寄生下闪烁的银灰色眼眸里，那丝促狭的意味更浓了，几乎像冰层下跳跃的星火。
“要试试把救世主的脸，”他的嘴角似乎向上牵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转瞬即逝的弧度，“丢在舞池里吗？”
轰！
血液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周围的一切——罗恩的咆哮，赫敏的裙摆，克鲁姆的斗篷，礼堂的星光，甜腻的香气——全都褪色、模糊、消音。世界缩小到只剩下眼前这只苍白的手，和那双在槲寄生柔光下闪烁着奇异光芒的银灰色眼睛。
丢脸？去他的救世主！去他的舞会！去他的一切！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了自己那只还带着淡粉色疤痕印记的手，颤抖着，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悲壮的气势，放进了他冰冷的掌心。
指尖相触的瞬间，那股雪松薄荷的冷冽气息瞬间包裹了我，奇异地压下了我脸上滚烫的臊意。他的手指微微收拢，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将我轻轻从阴影里拉了出来。
他不再看我，转身引着我走向那片旋转的光影。他的步伐流畅而平稳，深色的背影在迷幻的灯光下切割出利落的线条。我像个提线木偶，被他牵引着，跌跌撞撞地闯入那个原本不属于我的喧嚣世界。脚下光滑的地板仿佛变成了棉花，每一步都踩不踏实。周围似乎有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惊讶的，好奇的，带着审视的……尤其是斯莱特林那边，我能感觉到德拉科·马尔福那两道淬了毒般的视线，几乎要在我背上烧出两个洞。
阿尔文对此置若罔闻。他在舞池边缘停下，转身，面对我。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优雅，轻轻搭在了我的腰侧。隔着薄薄的礼服西装布料，他掌心的冰冷透过布料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皮肤上，激得我一阵战栗。那位置，恰好是我左臂刚刚愈合的伤口附近。
“看着我的肩膀，波特。”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近在咫尺，低沉的声线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稳定人心的力量，“或者，你想踩烂我的脚来报复魔药课？” 那语气里又带上了一丝熟悉的、微不可察的嘲弄。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很近的距离。他的睫毛很长，是近乎银白的颜色，此刻低垂着，掩去了部分眸光。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封表情，仿佛刚才在槲寄生下闪烁促狭光芒的是另一个人。只有紧贴着我腰侧的手，那冰冷而稳定的存在感，无比真实。
音乐变得清晰起来，是一支节奏舒缓的华尔兹。我僵硬地、笨拙地抬起手臂，学着他搭在他肩上的样子，手却不知道该放哪里，最后只能虚虚地搭在他挺括的肩线附近。隔着礼服，能感觉到他肩部肌肉的轮廓，并不夸张，却蕴藏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
“左脚后退。”他简洁地命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耳中。
我像个刚学走路的巨怪崽子，大脑一片混乱，左脚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步，差点把自己绊倒。
“稳住重心。右脚跟上。”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指导一个坩埚操作步骤。
一步，两步……他的引导带着一种奇异的耐心和精准。搭在我腰侧的手适时地施加一点推力或拉力，搭在我肩上的手微微调整方向，像在指挥一个僵硬的人偶。我完全放弃了思考，把身体的控制权彻底交给了他冰冷的手指和简洁的指令。
踩脚是必然的。不止一次。每一次沉重的鞋跟落在他光洁的黑色皮鞋上，发出沉闷的“咚”声，都让我窘迫得想立刻幻影移形到地球另一端。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在我又一次笨拙地撞向他时，搭在腰侧的手稳稳地撑住了我下坠的力道。
“比膨胀药水稳定些。”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银灰色的眸子扫过我涨红的脸。那里面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抓不住，却让我的窘迫感奇迹般地消散了些许。
旋转，移动。周围的景物在视野里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影。罗恩那张愤怒又惊讶的大脸在人群中一闪而过。赫敏似乎停止了和克鲁姆的舞步，正朝这边张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德拉科站在舞池边缘，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死死盯着我们，尤其是阿尔文那只搭在我腰上的手。克拉布和高尔像两座困惑的肉山，茫然地站在他身后。
而阿尔文，他依旧平静。他的舞步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冰冷的优雅，仿佛我们此刻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是在某个无人的、只有冰原和寒风的旷野。他巧妙地带着我避开那些旋转的人影，像一叶在风暴中稳定前行的黑色小舟。他身上的雪松薄荷冷香，和他掌心传来的恒定低温，成了这喧嚣燥热舞池里唯一的锚点，奇异地安抚着我狂乱的心跳和笨拙的四肢。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平静感笼罩了我。踩脚的次数少了，僵硬的关节也放松了些许。我甚至能偶尔抬起头，不再只盯着他礼服上那颗冰冷的暗银袖扣。目光掠过他线条清晰的下颌，落在他微微滑动的喉结上。他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为什么？”音乐声稍歇的间隙，我忍不住低声问，声音干涩。
他搭在我腰侧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尖的冰凉似乎更甚。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似乎投向舞池远处某个虚空点。片刻，那低沉的声音才响起，带着一种冰层摩擦般的质感，只有我能听见：
“这里狼人很多，波特。”他顿了顿，银灰色的眼眸终于转向我，那里面又恢复了惯常的空茫和审视，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共舞只是我的错觉，“吵得头疼。”
音乐再次变得激昂。他不再言语，带着我再次滑入旋转的光影中。舞会结束时，我们像两滴互不相溶的水珠，自然地分开。他没再看我，也没看任何人，深色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退向礼堂边缘的阴影，仿佛从未踏入那片喧嚣。
我独自站在逐渐散去的人潮里，左臂被搭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腰侧被他指尖按压过的地方隐隐发烫。礼堂穹顶的魔法星光温柔地洒落，像一场盛大而虚幻的梦的余烬。我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臂上那淡粉色的疤痕印记。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低头一看，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墨绿色水晶瓶塞，不知何时被塞进了我的西装口袋。瓶塞顶端，镶嵌着一块边缘被磨得异常圆润光滑的、闪烁着微光的双面镜碎片。
像一颗冰冷的星，坠入了我喧嚣混乱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