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坐在教师席的高背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颗柠檬雪宝。他的目光穿过半月形眼镜,落在礼堂中央那个正试图用一根会变色的羽毛笔逗弄帕金森夫人的科尔温·莱斯特兰奇身上。老巫师浅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手里那根羽毛笔每隔几秒就变换一种荧光色,还时不时发出类似猫头鹰鸣叫的声响,吓得帕金森夫人脸色发白,几乎要缩进椅子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突然涌上邓布利多的心头。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斯莱特林长桌旁那个安静伫立的黑色身影——阿尔文·莱斯特兰奇。年轻人银灰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湖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祖父的闹剧,但邓布利多敏锐地注意到,他左臂的秘银支架正以极其细微的频率微微震颤着,仿佛在压抑某种强烈的情绪。
这一刻,邓布利多突然无比怀念艾德里安·莱斯特兰奇——科尔温的儿子,阿尔文的父亲,莱斯特兰奇家族中唯一一个称得上的成员。
回忆如同冥想盆中的银丝,在邓布利多脑海中缓缓展开:
* **艾德里安·莱斯特兰奇,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沉静的年轻人,总是穿着剪裁得体的墨绿色长袍,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他的眼睛不像科尔温那样跳脱,也不像阿尔文那般冰冷,而是一种温和的、带着理性光芒的银灰,像冬日清晨的薄雾。**
* **在课堂上,他永远坐得笔直,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滑动的轨迹如同印刷般工整。他的魔咒精准而优雅,从不追求炫目的效果;他的魔药熬制过程堪称教科书典范,连斯拉格霍恩都挑不出毛病。**
*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每当科尔温又在霍格沃茨制造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实验事故,艾德里安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用那种混合着歉意与无奈的平静语气说:抱歉,教授。我会负责清理干净。然后真的能用最短的时间、最有效的方式将父亲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妥当。**
邓布利多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怀念的微笑。是啊,艾德里安是那么...正常。正常得不像个莱斯特兰奇。这都要归功于他的母亲——维奥莱特·布莱克·莱斯特兰奇,那位以严厉着称的布莱克家大小姐。
记忆中的画面愈发清晰:
* **维奥莱特夫人,一位永远梳着完美发髻、眼神锐利如鹰的女巫。她会在艾德里安哪怕最微小的越界行为时,用那把祖传的乌木戒尺轻敲桌面,声音不怒自威:莱斯特兰奇家的男人已经够疯了,你至少要像个布莱克。**
* **艾德里安十一岁那年,曾偷偷尝试改良科尔温留下的一个半成品魔法装置,结果炸毁了家里半个书房。维奥莱特没有发怒,只是让他用最基础的无杖修复咒,一点一点地将每一本书、每一块砖复原。那场惩罚持续了整整一个月,从此艾德里安再也没碰过任何未经安全验证的魔法实验。**
* **在霍格沃茨就读期间,每当科尔温来学校(通常伴随着某种爆炸或骚乱),艾德里安都会提前准备好一整套应急方案:备用的长袍(因为父亲的实验总会弄脏衣服)、预先调配好的清洁药剂、甚至提前向教授们道歉的措辞草稿。**
邓布利多轻轻摇头。如果艾德里安还在世,今天的家长会绝不会是如此...混乱的局面。他会安静地坐在斯莱特林家长席,认真聆听每位教授的发言,在羊皮纸上记下要点,然后与阿尔文进行一场理性而克制的交流——关于学业、关于未来规划,或许还会委婉地提醒儿子不要太过孤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一声闷响将邓布利多从回忆中拉回现实。科尔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座位,正蹲在礼堂中央,兴致勃勃地研究地板上镶嵌的古老符文。他手里拿着一个不断喷出彩色火花的小装置,正试图将它塞进符文之间的缝隙。
莱斯特兰奇先生!麦格教授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穹顶。
邓布利多看着阿尔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年轻人左臂秘银支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刻痕代表着什么——那是莱斯特兰奇家族代代相传的疯狂与理智之间的拉锯战,是冰与火的永恒角力。
而艾德里安,那个温和理性的银灰色身影,仿佛是这场角力中唯一的和平时光,短暂却珍贵。
老校长轻轻将那颗未拆封的柠檬雪宝放回银盘,突然觉得今天的糖,似乎比往常酸涩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