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白色的火焰之中,李慕玄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从被李玄霄一掌击败,狼狈叛逃的青年;到遇见端木瑛,以为找到知己的中年;再到为了外孙女苟延残喘,惶惶不可终日的老年。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扎着冲天辫,在三一门山道上奔跑的孩童。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问:“师弟,为何修道?”
他咧嘴大笑,露出豁牙:“为了成仙!为了长生不死!”
火焰骤然收缩。
一切归于虚无。
澄真面无表情地收回长枪,陆瑾挽了个剑花,还剑入鞘。
诸葛煜打了个响指,熄灭了掌心的火焰,还顺手拍了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
“啧,早这么配合不就完了,非得搞得这么难看。”他撇了撇嘴,“燃烧寿元,入魔爆种……这都什么年代的老套路了,起点都退环境了。”
陆瑾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澄真则已经转身,望向岛屿中心的废墟,那里,一道身影静坐如山。
“走吧,师尊该等急了。”
……
纳森岛,地宫废墟之上。
李玄霄缓缓睁开双眼。
就在刚才,遍布全球三百六十五处据点的端木瑛分身,连同她们所在的基地,被三道清气法身以雷霆、剑光、空间坍缩等不同方式,同时抹除。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该回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纳森卫老人,带着几个残存的族人,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老人叫陈岱岩,是纳森卫中仅存的长老。
他走到李玄霄面前,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跪倒在地,将三卷古朴的兽皮卷轴高高举过头顶。
“天尊在上,纳森一族蒙您救赎,无以为报。”
“此乃我族三大核心传承,【万物平衡】、【生命礼赞】、【自然之怒】,请天尊过目,只求天尊能为我族留下一点血脉。”
李玄霄扫了一眼那三卷兽皮。
都是些借助神树,调动天地能量的粗浅法门,在他看来,跟小孩子涂鸦没什么区别。
不过,态度还算端正。
他随手一挥,三卷兽皮便飞入诸葛煜手中。
然后,他屈指一弹,一道金光没入陈岱岩的眉心。
“一部粗浅的炼炁法门,练到极致,吃饭不用钱。”
李玄霄淡淡道。
陈岱岩先是一愣,随即神念探入脑海,当看清那法门名字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六库仙贼!
仅仅是四个字,就让他这个活了近百年的老人呼吸急促,险些当场昏厥。
这哪里是粗浅的法门!这是通往神明领域的钥匙!
他猛地抬头,想再叩谢,却发现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李玄霄的身影,连同冯宝宝、陆瑾、诸葛煜,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还在空中回荡。
“人间咫尺,挺好用的。”
下一秒,三一门,藏经阁门口。
空间荡起涟漪,四道身影凭空出现。
诸葛煜扶着门框,脸色发白,干呕了两声。
“师祖……下次能不能……打个招呼……我恐高……”
冯宝宝倒是面不改色,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目光锁定在李玄霄身上,迈着小碎步就跟了上去。
“我想拜你为师。”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直白,那么理所当然。
李玄霄头都没回,继续往摇椅的方向走。
“不收。”
“为啥子?”
“你太笨。”
“哦。”
冯宝宝停下脚步,也不纠缠,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李玄霄躺回摇椅,重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徐三徐四两兄弟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宝儿!你没事吧!”
徐四看到冯宝宝,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徐三则快步走到诸葛煜面前,搓着手,一脸谄媚。
“诸葛先生,您看……宝儿她……能不能留在山上,打个杂,扫扫地也行啊!我们公司可以付工资!三倍!不,五倍!”
诸葛煜掏了掏耳朵,斜着眼看他。
“徐经理,你觉得我们三一门,缺扫地的吗?”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道童正掐着法诀,几片落叶便自动飞进了垃圾桶。
“你看,全自动的,比你家宝儿好用。”
徐三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那……那……”
“行了行了,”诸葛煜不耐烦地摆摆手,“人你们带走,没事别老往山上跑,我们这庙小,招待不起你们这些大领导。”
徐家兄弟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苦着脸,带着一脸状况外的冯宝宝,连夜下山返回公司。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下山的这短短几个小时里。
整个异人界,炸了。
一个名为“甲申往事真相”的帖子,如同病毒般席卷了所有异人相关的暗网论坛。
发帖人,正是已经魂飞魄散的端木瑛。
她在临死前,启动了最后的后手,将一份加密文件公之于众。
文件内容,简单粗暴,却字字诛心!
【八奇技非天纵奇才所创,实乃三十六贼盗取紫阳洞府“无根生”所得玉璧,参悟而来!】
【天下会风正豪,为夺拘灵遣将,害死风天养,其心可诛!】
【武当周圣,为窥风后奇门,与贼人里应外合,背叛师门,实乃武当第一叛徒!】
一条条猛料,配上了详实得令人发指的证据链,包括当年的书信、影像、甚至是部分当事人的神魂录影!
整个异人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即,是滔天的巨浪!
“卧槽!真的假的?八奇技是偷来的?”
“风正豪这么狠?杀自己族人?”
“最大的瓜是武当啊!周圣是谁?风后奇门的传承有问题?!”
“这下乐子大了,道门圣地出了叛徒,这脸往哪搁?”
各大道教门派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电话都快打爆了。
公司网络安全部门全体加班,疯狂删帖封号,却发现这帖子如同附骨之疽,删掉一个,立马冒出十个,根本无法根除。
赵方旭看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负面消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知道,天,真的要变了。
武当山,后山禁地。
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的老道,正盘坐于蒲团之上。
他就是周圣。
甲申之乱后,唯一一个领悟了风后奇门,并活下来的武当弟子。
此刻,他心头莫名地烦躁,眼皮狂跳不止,总觉得有大祸临头。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开始起局。
风后奇门,发动!
一瞬间,纷繁复杂的信息洪流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
他看到端木瑛在火山基地中化为飞灰。
他看到阮丰在哀嚎中被炼化为虚无。
他看到谷畸亭连同他的空间异能,被一只金色的大手捏得粉碎!
“都死了……都死了!”
周圣浑身一颤,险些从蒲团上跌落。
他看到了杀死三人的那股力量,煌煌大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一门!
是三一门出手了!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发疯似的,开始为自己占卜。
手指掐算得越来越快,脸上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噗!”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八卦图。
卦象,大凶!
十死无生!
“不……不可能……”周圣瘫倒在地,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怨毒,“为什么……为什么七十年了还不肯放过我们!李玄霄!你这个魔鬼!”
就在他神智即将崩溃之际,怀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他的师弟,当代武当掌门,周蒙。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师兄,端木瑛把当年的事……全都捅出去了。】
嗡!
周圣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缓缓抬起头,透过洞口的缝隙,望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空。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恐惧、绝望、不甘……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最疯狂的怨恨。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枯槁的脸上,肌肉扭曲,狰狞得如同恶鬼。
“天塌了……天塌了……”
“好啊……既然不给我活路……”
“那就谁都别活了!”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山洞深处,那里,供奉着武当派的镇派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