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能吞噬万物的漆黑漩涡，陆瑾只是嗤笑一声。
“抢东西？”
“不好意思，这招我也会。”
他甚至懒得换个姿势，单手依旧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对着那黑色漩涡，五指张开，然后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也没有华丽的光影特效。
但下一秒，任礼谦那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惊恐的尖叫。
“不！怎么可能！”
他体内的黑色漩涡，那吞噬一切的根源，此刻竟像是遇到了一个功率大上万倍的抽水泵，他辛辛苦苦吞噬来的炁，正以百倍、千倍的速度，被反向抽走！
六库仙贼，本质是掠夺。
而陆瑾此刻做的，是反向掠夺！
用更霸道，更不讲道理的方式，从强盗手里把东西抢回来，顺便连强盗本人都打包带走。
“我的炁！我的寿元！”
任礼谦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连带着他用秘法维持的年轻肉身，也开始出现褶皱与斑点。
“救我！快杀了他！”
他对着仅存的那尊魔将，也就是王家族老，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王家族老刚刚从七层“折灵咒”的剧痛中缓过一丝神，魂体几近破碎，听到求救，他也是又惊又怒。
他强忍着灵魂撕裂的痛苦，催动了最后的杀手锏。
一枚通体漆黑，刻满怨毒符文的玉琢从他掌心飞出，化作一道黑光，悄无声息地射向陆瑾的后心。
“缚命琢！”
此物不伤肉身，专锁魂魄，一旦被套中，元神便会被瞬间禁锢，任人宰割。
然而，那黑光刚飞到陆瑾身后三尺，便骤然停滞在半空中。
一层薄薄的、晶莹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玉琢表面蔓延开来。
“咔嚓。”
一声脆响。
这件歹毒的法宝，就这么被冻成了一坨冰疙瘩，然后碎成了漫天齑粉。
“……”
王家族老眼眶里的灵魂之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那是极致的恐惧。
陆瑾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聒噪。”
他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抓向任礼谦的手掌，吸力再度暴涨！
“啊——！”
任礼谦发出凄厉的惨嚎，他的身体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光滑的皮肤爬满老人斑，健硕的肌肉化为松弛的赘肉，乌黑的头发变得枯黄稀疏。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那个不可一世的无脸怪人，就变回了一个形容枯槁、满脸怨毒的丑陋老头。
他怕了。
他彻底怕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活活吸干！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任礼谦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
他猛地转身，不再逃跑，反而扑向了不远处那尊魂体不稳的魔将！
“你不救我，那就成为我的一部分！”
他张开干瘪的大嘴，一口咬在了王家族老的魂体之上！
“你敢！”
王家族老发出惊怒的咆哮，但被“折灵咒”重创的他，根本无力反抗。
在天师府众弟子惊骇的目光中，任礼谦如同恶鬼食人，将王家族老的残魂连同那尊魔将的阴气，尽数吞入腹中！
“嗝——”
他打了个饱嗝，干瘪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膨胀起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人类的形态。
他的皮肤化为青黑色的角质层，背后生出扭曲的骨刺，脸上五官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邪恶、更加混乱的气息，冲天而起。
“吼！”
蜕变成妖魔的任礼谦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他放弃了攻击陆瑾，转而一头撞向了龙虎山的主峰！
他要制造更大的混乱，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轰隆隆——”
半座山体，在他疯狂的冲撞下，瞬间崩塌！
碎石如雨，烟尘漫天。
“想死？”
陆瑾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那妖魔头顶，声音冰冷。
“我允许了吗？”
他抬起脚，对着那巨大的头颅，轻轻一踏。
没有巨响。
没有爆炸。
那头颅，连同下面庞大的妖魔身躯，就像是被无形的山岳碾过，瞬间化为了一滩肉泥，连带着那混乱的灵魂，被彻底抹除。
一脚，秒杀。
陆瑾收回脚，环顾四周，确认再无一丝敌人的气息。
他随手一挥。
那笼罩着整个天师府山门的莹白色屏障，悄然消散。
“结束了。”
……
屏障消失的瞬间，刺骨的夜风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与尘土气息，涌入每一个天师府弟子的鼻腔。
他们呆呆地走出山门。
眼前，是满目疮痍。
熟悉的殿宇化为残垣断壁，青石板铺就的广场布满狰狞的裂痕，千年古观，一夜之间，沦为废墟。
“天师府……”
一名年轻弟子腿一软，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悲伤的情绪迅速蔓延，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此起彼伏。
“都别哭了！”
田晋中坐在轮椅上，声音沙哑却蕴含着力量。
“房子塌了，可以再建！只要人还在，天师府就倒不了！”
他控制着轮椅来到陆瑾面前，对着这位端着保温杯的老人，深深地弯下了腰。
“陆老爷子，大恩不言谢。”
“若不是您，我天师府今日，便是灭门之祸。”
陆瑾摆了摆手，给钱大虎和荣山又渡了口先天一炁，稳住他们的伤势。
“客气了，老田。当年你师兄也救过我。”
他看着这片废墟，眼神有些凝重。
“不过，这次的敌人，不简单。”
田晋中神色一凛。
“您是说？”
“风后奇门，六库仙贼，拘灵遣将。”
陆瑾每说出一个名字，田晋中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八奇技，一夜之间，出现了三种，还都是冲着你天师府来的。”
“尤其是那个拘灵遣将，那股子臭味，我太熟了。”
陆瑾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陆瑾？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张之维略带疲惫的声音，显然他还在外奔波。
陆瑾嘬了口茶水，语气平淡。
“老张，给你报个信。”
“你家，被人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
“……你说什么？”
“我说，你龙虎山天师府，让人给平了。”
陆，瑾补充道：“人没事，就是房子基本都塌了，牌匾也歪了。哦对，你那几个宝贝徒孙伤得不轻，不过命保住了。”
“我马上回来！”
张之维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电话被直接挂断。
不到半个时辰。
夜空中传来撕裂空气的爆鸣声。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废墟前，正是星夜兼程赶回来的张之维。
他身后，还跟着一脸震惊的张楚岚和张灵玉。
看着眼前化为一片白地的家园，饶是老天师心性沉稳，此刻道袍下的双手也不受控制地攥紧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带伤的弟子，扫过重伤昏迷的钱大虎和荣山，最后落在了师弟田晋中的身上。
“师弟，你没事吧？”
田晋中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没事，大家都活着。”
“活着就好。”
张之维缓缓吐出四个字，那股几乎要溢出的杀气，才稍稍收敛。
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他走到陆瑾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
“陆兄，这次，多谢了。”
陆瑾把刚才的分析又说了一遍。
当听到风后奇门、六库仙贼、拘灵遣将这三个名字同时出现时，张之维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愤怒。
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张楚岚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八奇技，这帮人是冲着八奇技来的？而且一出手就是三种！
“王家……”
张之维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决然。
七十年前的甲申之乱，他错过了。
七十年后，这些人又将黑手伸向了他的师门，他的弟子。
新仇，旧怨。
该一并清算了。
他望向山下那片繁华的世俗世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传我天师令。”
“从今日起，我龙虎山，与王家，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