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悠悠转醒,首先感受到的是头顶明亮而柔和的光线,房间的主灯已经打开了。
他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身上还盖着柔软的薄被。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凌千雪近在咫尺的脸庞。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舒适的丝质居家服,长发随意地披散着,正侧躺在他身边,一只手支着脑袋,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沈墨瞬间回想起自己刚才那丢人至极的昏厥场面,老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朵尖都烧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拉起被子蒙住头,却被凌千雪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腕。
“醒了?”
凌千雪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憋不住的笑意。
沈墨羞得不敢看她,眼神飘忽地点了点头,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嗯……”
凌千雪见状,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发烫的鼻梁,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瞧你这点出息!沈大经理,在家里被我换身衣服就给吓晕过去了?说出去谁敢信?”
沈墨被她说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声嘟囔着辩解:
“那……那能一样吗……你刚才那样……谁受得了啊……”
“哦?”
凌千雪挑眉,故意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
“意思是,我平时不够好看,今天特意打扮一下,威力就太大了?”
“不是!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墨急忙否认,一抬头就撞进她含笑的眼眸里,知道自己又被她戏弄了,顿时又羞又恼,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凌千雪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可爱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不再逗他。
她伸手理了理他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动作轻柔:
“好了,不逗你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除了有点丢人,别的没什么问题...”
“是挺丢人的。”
凌千雪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随即又笑道:
“不过嘛,看在你这么……纯情的份上,我就不笑话你了。”
她说着,利落地翻身下床,拍了拍沈墨的胳膊:
“既然没事了,就跟我来。七夕的惊喜可不止一个,刚才那个不算数,备用的现在上场。”
沈墨心里正为搞砸了她的精心准备而过意不去,闻言立刻跟上:
“还有惊喜?是什么?”
“跟我来就知道了。”
凌千雪神秘地眨眨眼,牵起他的手,拉着他来到餐厅,轻轻推开门。
温暖的烛光下,铺着精致桌布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西餐,牛排、意面、沙拉,还有醒好的红酒,看起来有模有样。
“尝尝看,我特意准备的。”
凌千雪拉着沈墨坐下,眼睛亮晶晶地充满期待。
沈墨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像等待夸奖的小女孩般的神态,心里软成一片。
他切了一小块牛排送入口中,然而,牙齿接触的瞬间,一股复杂到难以形容的味道瞬间席卷了他的味蕾。
咸中带苦,苦中泛辣,还有一种隐约的焦糊味……这绝非吴妈的手艺!
他瞬间明白了,这顿仅限于看上去像模像样的晚餐,出自谁手。
强忍着立刻喝水的冲动,沈墨努力维持着表情管理,甚至挤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迅速将那块肉咽了下去:
“好……好吃,真好吃!千雪,这是哪家餐厅的?味道太特别了!”
“猜猜看?”
凌千雪闻言,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
沈墨故作沉思,然后恍然大悟:
“这么独特的美味,肯定是哪家的私房菜吧?”
“不对~再猜!”
凌千雪笑得更开心了。
沈墨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一横,用充满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
“难道……是你亲手做的?”
凌千雪立刻开心地靠在他肩膀上,语气带着撒娇般的炫耀:
“答对啦!喜欢吗?我照着食谱研究了好久呢!”
“喜欢,当然喜欢!”
沈墨回答得斩钉截铁,心里却在默默流泪。这大概就是甜蜜的负担最高境界了。
“喜欢就多吃点。”
凌千雪受到鼓励,兴致勃勃地又切了一块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牛排,亲手递到沈墨嘴边:
“来,啊——”
看着嘴边这块“疑似牛排”,沈墨视死如归地张嘴接住。
这一次的味道更加丰富。酸甜苦辣咸,小小的一块牛排包含了整个人生。他努力咀嚼,表情管理近乎失控。
凌千雪看着他复杂的表情,好奇地问:
“这么好吃啊?让我也尝尝……”
说着就要自己去切。
“别!”
沈墨一把按住她的手。
凌千雪一愣:
“怎么了?”
沈墨急中生智,眼神深情地看着她:
“这是……你专门为我做的,每一口我都想好好品尝。而且……”
他顿了顿,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
“而且,我想把你做的这份都吃完,然后,我再亲手给你做一顿。这样,我们的七夕,就有彼此的心意在里面了,不是更有意义吗?”
凌千雪听完,先是怔住,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又感动的光芒,凑过去在沈墨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行啊小墨!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都懂得玩浪漫了。好,那这些你都吃完,待会儿我可要尝尝你的手艺!”
看着凌千雪心花怒放的样子,沈墨心里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满足。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光盘行动。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艰难,却也最幸福的一顿饭了。
在被凌千雪一口一口、充满爱意地投喂完七夕大餐后,沈墨感觉自己的嘴都麻了,暂时失去了辨别味道的功能。
他强撑着站起身,对凌千雪露出一个比较自然的笑容:
“你坐着休息一下,看我表现。”
凌千雪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托着腮,眼里还闪着被他的浪漫提议感动到的光。
沈墨转身走向厨房,当他推开厨房门的那一刻,整个人再次石化在了门口。
诶呀我,这还是国内吗?
各种碗碟东倒西歪,里面是分辨不出原材料的、颜色可疑的糊状物或焦黑块状物。打蛋器歪斜地插在一个盛满蛋壳的碗里,面粉袋倒在一边,台面上铺着一层白色的“雪”。
水槽里堆满了沾满酱汁和油污的锅碗瓢盆,一口炒锅的锅底甚至隐约能看到焦糊的残留物顽强地附着在上面。
最触目惊心的是靠近灶台的墙壁上,赫然有一块被火燎过的黑色痕迹,仿佛有什么东西曾经在那里激情燃烧过。
沈墨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凌千雪系着围裙、手忙脚乱、可能还伴随着小型爆炸场景的做饭画面,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他二话没说,挽起袖子,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这片废墟。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尽快让厨房恢复原状,并且做出一顿至少能入口的食物,绝不能辜负凌千雪刚才的期待和......胃。
大约半小时后,厨房终于恢复了基本的整洁。
沈墨这才开始动手,利用冰箱里所剩不多的、未被荼毒的食材,简单地做了两碗阳春面,煎了两个荷包蛋,又拌了个清爽的黄瓜小菜。
虽然简单,但香气扑鼻,色泽诱人。
当他端着这碗劫后余生的清爽晚餐回到餐厅时,凌千雪的眼睛立刻亮了。
“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沈墨将面碗放在她面前。
凌千雪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又咬了一口荷包蛋,脸上露出了异常满足和幸福的表情,连连点头:
“好吃!比餐厅的还好吃!”
当然,这顿饭的后半程,又变成了沈墨一口一口地喂她。
凌千雪像只被顺毛撸舒服了的猫,眯着眼,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专属的照顾和投喂。
看着凌千雪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再回想今晚这一连串跌宕起伏的经历,沈墨心里最后那点阴影也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暖意。
这个七夕,虽然开端惊悚,过程刺激,但结局,终究是温柔而甜蜜的。
看着凌千雪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沈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
他暗暗下定决心:
无论未来如何,他一定要拼尽全力,让凌千雪永远保有此刻这般纯粹的笑容和幸福。
并且,绝对不能再让凌千雪下厨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