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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描述仿佛勾勒出一幅阴暗的画面:一位心怀族群的英雄,在内外压力下,被潜伏的阴影一步步引导向深渊。

“起初,炎烬或许也心存疑虑。”胡清濯叹息,“但她性格太过刚愎,认定之事便难听人劝。我们越是反对,她越是认为我们保守怯懦,阻碍族群发展。那邪术的力量又极具诱惑力,初期展现的威力让他尝到了甜头,也让她越陷越深。她开始相信,只有这种超越常理的力量,才是狐族未来的出路。殊不知,那力量正在悄然侵蚀她的心智,扭曲他的判断。”

“待到我们察觉她不仅研究秘法,甚至可能已开始进行一些危险的尝试,并与不明势力接触时,一切为时已晚。”胡清濯的语气充满了无力感,“劝诫变成了争吵,信任出现了裂痕。他视我们为绊脚石,我们视她为离经叛道者。最终,在祖灵祠堂前那场无可挽回的冲突,将她彻底推向了族群的对面。”

胡清濯看向陆玄庭,眼神复杂:“所以,陆小友,炎烬的堕落,并非一蹴而就。她是一个悲剧,是初衷的善意被扭曲,是被阴谋利用的牺牲品。我有时在想,若当时我能更早察觉她的压力,能以更有效的方式疏导他的焦虑,或许……结局会有所不同。”

这番话,让陆玄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赤焰狐首领“炎烬”,有了截然不同的认识。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触犯禁令的叛徒,而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复杂角色。其本性的闪光点与性格的致命缺陷,在外部势力的推波助澜下,共同导致了最终的决裂。

“狐尊的意思是……炎烬前辈,或许仍有挽回的余地?”陆玄庭敏锐地捕捉到胡清濯言语中的那丝惋惜。

胡清濯没有直接回答,目光幽深地望向洞府外朦胧的夜色:“他的心,或许并未完全被黑暗吞噬。只是百年的怨恨与那条已然走上的不归路,让他难以回头。若将来……若将来有机会直面他,或许……唤醒他内心深处那份对族群最初的热爱,会比单纯的武力对抗,更有意义。当然,这绝非易事,也可能只是一厢情愿的奢望。”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轻轻笼罩着青丘狐族的领地。经历了一夜的长谈与部署,狐族大殿前的广场上,弥漫着一种凝重而又克制的离别气氛。

陆玄庭站在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中央,一袭青衫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拂动。他身侧站着柳爻,这位平日里飒爽利落的女修,此刻面色虽仍有些苍白,眼神却比昨日清明了些许,显然轮回印的残余影响正在被逐步压制。她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修行者特有的坚韧。另一侧是净慧道人,这位来自净心观的长者,拂尘轻搭臂弯,神色平和,周身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沉静气息。

狐族侍卫们无声地侍立在广场四周,他们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被两位族人用软轿小心抬出来的青眼狐身上。那昔日灵动狡黠的同族,此刻双目紧闭,气息虽已平稳,却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唯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着生机犹存。一种混杂着悲痛与感激的情绪,在狐族众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胡清濯从大殿深处缓步走出。这位狐族族长身姿挺拔,着一袭墨色绣银狐纹的长袍,广袖飘逸,虽因连日操劳,俊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倦色,但那双微挑的凤目依旧清明锐利,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他的目光最先落在软轿上的青眼狐身上,停留片刻,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随即才转向陆玄庭三人。

“陆少侠,柳姑娘,净慧道长,”胡清濯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沉稳的力度,打破了清晨的寂静,“青丘蒙此大难,幸得三位倾力相助,方能暂渡险关。此恩,狐族上下铭记于心。”

陆玄庭拱手还礼,神色郑重:“胡族长言重了。除魔卫道,本是分内之事。只可惜陆某学艺不精,未能竟全功,累得青眼道友受此苦楚。”他说着,目光亦转向昏迷的青眼狐,眉宇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歉疚与决心。

柳爻上前一步,她虽为女子,行事却干脆利落,接口道:“清濯兄不必客套。眼下狐族防御大阵已重新加固,寻常邪祟难以侵入,青眼狐的伤势也暂时稳定。只是……”她纤指轻点自己光洁的眉心,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我这体内的轮回印残余,如附骨之疽,需得尽快返回净心观,借祖师道韵彻底净化,否则恐生变故。陆兄的道伤,也亟需静养调理。”

净慧道人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无量天尊。确是如此。狐族之地虽好,然灵机偏于阴柔,于疗治陆师侄的刚正道伤与净化柳姑娘体内的异力,并非最佳所在。净心观虽小,却得祖师庇佑,清静安宁,更有丹房药圃,可为后续寻找治愈青眼狐道友的灵药做些准备。此番离去,实为不得已,亦是为长远计。”

胡清濯闻言,俊美的面容上掠过一丝理解与无奈。他深知净慧道人所言在理,只是作为族长,面对重伤的族人和即将离去的强援,肩上的压力骤然倍增。他压下心绪,神色恢复平静,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刻有九尾狐印记的玉符,递向陆玄庭。

“诸位考量周详,清濯明白。”他的话语清晰而郑重,“此乃我狐族特有的‘同心玉符’,无论天涯海角,只要以我狐族秘法催动,持符者便能心生感应,知悉大致方位与简单讯息。请陆兄收好,待灵药有讯,或狐族有变,清濯便以此符相告。”

陆玄庭双手接过玉符,触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丝精纯狐族法力与胡清濯独特的气息。他小心收起,沉声道:“族长放心,陆某定当妥善保管。待我道伤稍愈,便即刻着手探寻救治青眼狐道友之法。一有消息,必第一时间通传。”

这时,胡清濯又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精巧的储物锦囊:“这里面是一些青丘特有的灵植花果,虽非稀世奇珍,于疗伤、恢复元气或有小补。另有一份我狐族整理的、关于可能治愈神魂本源创伤的古老传闻与灵物线索的卷宗,或能对陆兄有所启发。”

这份礼物可谓雪中送炭,尤其那份卷宗,价值非同一般。陆玄庭再次郑重道谢,心中暖流涌动,知这是胡清濯和整个狐族沉甸甸的信任与期盼。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红色的光芒洒满广场,驱散了最后的晨雾。离别的时刻到了。

“保重。”胡清濯望着陆玄庭,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的两个字,但他那深邃的眼眸中,却清晰传递着无需言说的重托、关切与沉稳的期待。

“族长保重,狐族上下保重。”陆玄庭、柳爻、净慧道人齐齐拱手作别。

三道流光自青丘山巅升起,划过蔚蓝的天际,向着净心观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便化为天际的微小光点。

胡清濯负手立于广场尽头,墨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目送流光消失于天际,良久,才缓缓转身。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和坚毅的侧脸轮廓。他望向重建中的家园和仍需守护的族人,眼神重新变得沉静而锐利。前路漫漫,危机未除,但短暂的休憩与分别,或许是为了下一次更有力的并肩。

山风掠过,带来远山草木的清新气息,也带走了故人的身影,只余下承诺与约定,在晨光中静静沉淀,等待着下一次交汇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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