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宗弟子堂的晨钟刚过三响，江一山已提着半盏香油走进殿内。殿内数十盏长明灯沿墙排列，橘色的火光在黎明的微光里轻轻摇曳，映得木质梁柱上的 “修仙悟道” 四字愈发古朴。他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将香油壶凑向最东侧那盏灯 —— 这是大师兄陆玄庭临走前特意嘱托他照看的灯，说是 “灯在如人在，添灯如伴行”。
油壶倾斜，琥珀色的香油顺着灯芯缓缓渗入灯座，江一山的指尖还沾着些许油星，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三个月前陆玄庭递来传讯玉牌时的温度。那时陆玄庭刚准备下山历练，也是在这弟子堂，两人站在长明灯下，陆玄庭将一枚温润的白玉牌塞进他手心：“一山，我下山历练半年，这传讯玉牌你收着。灯油你记得常添，玉牌若完好，便是我一切顺遂；若是裂了碎了，你先稳住，速报宗主。”
江一山当时还笑着把玉牌摆上供桌，拍着胸脯保证：“大师兄放心，您这灯我天天来添，玉牌保管比这灯芯还结实！” 可此刻，他刚添完最后一盏灯，习惯性看向供桌时，目之所及却不是光滑的玉面，而是一道明晃晃的裂纹自玉牌顶端一贯而下，穿过那“青玄” 二字，隐隐有碎裂之意。
江一山的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香油壶 “啪嗒” 掉在地上，琥珀色的油液溅在他的青布裙摆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他顾不得擦拭地板，拾起玉牌转身就要殿门外奔去……也顾不得那裂纹划伤了手指。
“江师弟？怎么了？” 殿门口传来脚步声，赵诚提着晨练的长剑走进来，不由得脸色一变，“这是…… 大师兄的传讯玉牌？”
江一山抬头，声音发颤得不成样子，几乎哭了出来：“三师兄，碎了…… 玉牌碎了！大师兄他是不是出事了？” 他攥着玉玉牌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指腹的血珠顺着玉牌缝隙往下淌，“我早上来添灯油还好好的，怎么就……”
赵诚急忙蹲下身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扫过那玉牌，语气虽凝重却尽量平稳：“别慌！传讯玉牌碎不一定是人出事，可能是受了邪修的灵力冲击，也可能是玉牌本身灵力耗尽。你先拿着玉牌去清玄殿报宗主，我去戒律堂查大师兄最后传讯的位置，再让人去山下打探消息。”
江一山猛地回过神，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将玉牌小心翼翼地拢进袖口，连地上的香油壶都忘了捡，转身就往清玄殿跑。晨雾还没散尽，山间的石阶沾着露水，他跑得太急，好几次差点滑倒，裙摆上的油迹蹭在石阶上，留下一串深色的印记。路过丹堂时，药童喊他要不要处理指腹的伤口，他只含糊应了一声，脚步没停 ——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 “不能让大师兄出事”，连指尖的疼痛都忘了。
清玄殿外的守殿弟子见他神色慌张，袖口还沾着血迹，刚要阻拦，江一山急声道：“我有要事禀报宗主！大师兄的传讯玉牌碎了！” 守殿弟子脸色骤变，立刻推开殿门：“江师弟快进，宗主正在殿内打坐。”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玄清真人坐在中央蒲团上，一身月白道袍，须发皆白，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灵力光晕。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江一山攥紧的袖口上，声音温和却带着沉稳的力量：“一山，何事惊慌？”
江一山 “扑通” 一声跪在蒲团前，将袖口的玉牌小心托掌心，指腹的血还在渗，染红了大半玉牌：“宗主！大师兄的传讯玉牌碎了！月前大师兄下山历练，临走说玉牌碎了要速报您，您看这玉牌……”
玄清真人抬手，一股柔和的灵力托起江一山，指尖轻轻拂过他掌心的玉牌。他闭眼感知片刻，眉头微蹙又缓缓舒展：“玉牌上残留着妖邪灵力，却无死气与血迹 —— 这不是大师兄的血，是你的吧？” 见江一山点头，他继续道，“邪异灵力冲击不强，想来是大师兄与妖邪交手时，玉牌被波及，挡了一波伤害。”
“挡伤害？” 江一山愣了愣，随即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宗主的意思是，大师兄他没事？”
“暂时无碍。这玉牌足以抵挡金丹期大圆满全力一击，现在只是裂了不是湮灭，想来玄庭已经突出险境。” 玄清真人起身走到殿内的沙盘前，陆玄庭虽有筑基三层修为，为人却也谨慎。我已让戒律堂派弟子去山下探查，三日内必有消息。” 他转头看向江一山仍泛白的脸色，补充道，“你可去妙法堂找妙玉真人卜一卦。她的卜卦之术能通乾坤，或许能一卜吉凶。”
江一山连忙躬身：“多谢宗主！弟子这就去妙法堂！”
从清玄殿出来，他终于想起处理指腹的伤口，在殿外的水井边简单冲洗了一下，又撕了块衣角缠上。攥着玉牌的手依旧冰凉，可心里的慌乱却少了些 —— 宗主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他有了去妙法堂求卦的勇气。
妙法堂在青玄宗西侧，与清玄殿的肃穆不同，这里常年飘着香火与蓍草的香气，殿外种满了卦竹，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天机。江一山刚走到殿门口，就见妙玉真人坐在石阶上整理蓍草，素色布裙沾着些许草屑，发间别着一支木簪，眉眼清秀得像殿外的竹影。
“一山，你是为玄庭而来吧？” 妙玉真人抬头对他笑了笑，手里的蓍草还在轻轻晃动。
江一山愣住了，连忙上前行礼：“妙玉师叔，您怎么知道？”
“昨夜观星，西方白虎星有异动却无凶煞，今日晨间蓍草自颤，料想是有弟子为难事忧心。” 妙玉真人起身引他进殿，殿内正中的案几上摆着龟甲、罗盘与五十根蓍草，墙上的《先天八卦图》在香火映照下，乾、坤、震、巽等卦象泛着微光，“坐吧，说说具体情形 —— 陆玄庭师兄出发时日、玉牌碎裂的细节，都要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