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漳州港外围的棱堡防线,现在已经是一片残垣断壁。
沉重的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咔声,惊的那些守军头都不敢露。
郑森没有躲在玄甲军的保护之后,而是身先士卒,走在最前面。
“大公子,小心红毛鬼的冷枪!”
甘辉手握斩马刀跟在后面,警惕的注视着废墟中可能存在的危险。
郑森没有回头,他目光死死盯着那被炸塌的缺口。
那里,正有一群满脸黑灰的士兵,试图组织防线。
那是郑家的兵!
“甘辉,不用担心。”
郑森深吸一口气。
“我相信那些郑家士兵的枪口,不会指向我。”
距离缺口还剩两百步,棱堡废墟上,一个荷兰军官挥舞着手中的指挥刀,叽里呱啦的吼叫着。
“顶上去!谁敢后退,就地枪决!”
他身边的荷兰士兵,正举着火枪指着那些畏缩不前的郑家士兵。
那些郑家士兵握着手里的武器,身体却在剧烈的颤抖。
他们看着城外汹涌而来的玄甲军,再看看身后那些龇牙咧嘴的红毛鬼,心中充满迷茫。
打,是送死,不打,也是吃枪子。
就在这时,那身银色的铠甲,缓缓走出了军阵。
“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汇聚到了那一人身上。
“我是郑森!”
听到这四个字,那些颤抖的郑家士兵,动作僵住了。
他们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银甲青年。
真的是大公子?
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一身儒服的大公子,此刻,竟已是一身戎装。
随后,便是一阵骚动。
“真的是大公子!”
不少老兵握枪的手开始颤抖。
在郑家,郑森虽然年轻,但平日里待人宽厚,不像他父亲那般视人命如草芥,他在军中的威望,都是靠着仁义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郑森立在废墟高处,目光悲凉的看着那些躲在掩体后的面孔。
“看看你们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就这么甘心给红毛鬼当狗吗?”
一声充满无奈的怒斥,让不少士兵羞愧的低下了头。
郑森顿了顿,语气缓和不少。
“我知道,你们其中很多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伯,也有很多,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
“我也知道,你们不想打这一仗!”
“你们的家就在身后,你们的父母妻儿,就在这片土地上,可现在,看看你们身边站着的是什么人?”
他猛的抬起手,指着那些躲在郑家士兵身后的荷兰人。
“是红毛鬼!是那些逼死李三勇,在工地上把我们的父老乡亲当马骑,把我们的同胞当靶子的畜生!”
郑森的声音再次拔高。
“父亲糊涂,难道你们也要跟着糊涂吗?你们手里的武器,是用来保卫家园的!还是用来给这帮异族强盗当看门狗的!?”
废墟后,一片死寂。
那些郑家士兵一个个低着头,羞愧难当。
那荷兰军官见势不妙,立刻拔出腰间的火枪,指着一个陈姓把总的脑袋,用蹩脚的汉语咆哮。
“开火!射击!杀了那个穿银甲的!不然,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陈把总浑身一颤,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火枪。
“陈把总!”
郑森大喝一声,目光如炬。
“你还要给这些红毛鬼卖命到几时?难道你忘了,你也是华夏男儿吗?忘了自己身体里流淌的,也是炎黄子孙的血吗?”
“若你今日开枪,杀的不是我郑森,是断了你们陈家列祖列宗的脊梁!”
“回头看看那些被奴役的百姓,你对得起他们吗?”
这一声声质问,狠狠砸在陈把总的胸口。
他想起家中年迈的老母,想起被抓走修建棱堡至今下落不明的弟弟。
更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这些红毛鬼在军营里作威作福,对他们非打即骂的场景。
“混蛋!快开火!”
那荷兰军官见陈把总迟迟不动,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指猛的扣向扳机。
“既然这样,那就去见上帝吧!”
砰!
一声枪响,倒下的不是郑森,也不是陈把总。
而是那个荷兰军官。
陈把总手中的火枪没有任何动静,开枪的,是他身后一个年轻的士兵。
那士兵双眼通红,手中的火枪还在微微颤抖,但他的眼中已经没有恐惧!
“去你妈的红毛鬼!老子忍你们很久了!”
这年轻士兵的怒吼,是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反了他娘的!”
陈把总将头上的头盔摔在地上,转身一刀劈向正准备扣动扳机的荷兰士兵。
“兄弟们,大公子说的对!咱们是人!不是狗!杀红毛鬼啊!”
“杀红毛鬼!!!”
这一刻,这些被欺压、虐待的郑家士兵彻底爆发。
那些荷兰人根本没料到这种突变。
上一秒还是听从指挥的盟友,下一秒就变成了索命的厉鬼。
“哦~上帝啊!这群野蛮的疯子!”
“他们叛变了!”
荷兰士兵惊恐的尖叫着,试图组织反击。
但在这狭窄的废墟中,他们的人数劣势暴露的一览无遗。
数千名愤怒的郑家士兵,瞬间将这几百个荷兰人淹没。
郑森看到这一幕,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翻身上马,朝甘辉挥了挥手。
“冲锋!协助兄弟们剿灭残敌!”
甘辉早已饥渴难耐的大刀,高举空中,一马当先冲向了敌阵。
“哈哈哈哈!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甘辉的兄弟!杀!一个红毛鬼都不要放过!”
黑色的玄甲军迅速和倒戈的郑家军汇合。
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曾经的对手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
玄甲军负责击杀那些依托地形抵抗的荷兰精锐。
而郑家士兵凭借熟悉地形的优势,清扫每一个隐蔽的角落。
那些躲在后方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也纷纷探出脑袋。
积压已久的仇恨在这一刻爆发。
一个被郑家士兵追赶的荷兰士兵,慌不择路的逃进了一条胡同。
却发现自己前后的退路,已被堵死。
而堵住他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
他们手里拿着石头,木棒,甚至是修建工事的铁铲。
“就是这家伙,骑在我爹身上!”
一个少年指着他,双眼充满怒火。
“打死他!打死这个畜生!”
百姓们蜂拥而上,那荷兰士兵的惨叫声被人群淹没,很快没了声响。
整个漳州府外围的防线,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