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温馨和睦的画面,白洛恒又看着怀中的儿子、身边的妻子与岳父,心中一阵恍惚,他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经历过这种温馨的场面了……
他为白乾取这个名字,不仅是盼着他能承继自己的大业,更是将想要他当做自己未来的继承者来培养了,未来的白家,就靠他了。
马车驶离裴府时,白乾已经在白洛恒怀中再次睡去。裴嫣靠在他肩头,轻声道:“夫君,今日爹很高兴。”
“嗯。”白洛恒低头看了看她。
“你也很高兴。”
“是啊。”裴嫣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
“有你,有乾儿,有爹和弟弟,这样就很好。”
白洛恒握紧她的手,没有说话。
夜色渐浓,马车朝着周王府驶去,车窗外的建安城灯火渐起……
周王府中,又过了差不多半月的时间,这一日,张迁突兀的来到白洛恒的书房。
自上一次产子之后,为了不打扰到王府的喜庆,无论是张迁还是刘积都未曾踏入王府一步,如今却贸然来此,白洛恒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诧异。
“你怎么来了?”
张迁先是上前拱了拱手:“殿下,王妃与公子的身体可还安恙!”
提到他们二人,白洛恒嘴角总是止不住的扬起来,就连脸上也满是慈爱之意。
“嗯嗯!他们一切都好!”
“对了!最近朝局可还稳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听到白洛恒的问话,张迁摇了摇头:“朝局……一切正常!”
白洛恒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行,看来你这个中书令,我是任命对了!”
听到白洛恒揶揄的夸赞,张迁只是淡然一笑。
见他这副模样,白洛恒眉心皱起,轻笑一声:“怎么了?张相国,最近是不是处理朝政,让你有些烦躁啊!”
“并不是,主公,您任命我为中书令,已经近一年了,我一直尽心尽力为你稳住朝堂,如今你也有了后,主公就没想过下一步计划……”
咯噔!
听到张迁此话,白洛恒愕然抬起头,眼神逐渐眯起。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张迁语气中的试探之意。
“先生的意思是?”
张迁深呼一吸,稳住心中的情绪:“殿下,过去一年以来,朝堂再无任何有反对您的声音,此前的张瑾以及党员也已经被追拿归案,如今,王妃又产下一子,可谓是喜上加喜,不过殿下,您……没有任何想法吗?”
听到张迁那明目张胆的话语,白洛恒也明白了,他这是暗示自己……
夜晚,房间内烛火摇曳,映得裴嫣温柔的侧脸。
她正低头,用银质小勺子舀着温好的牛乳,一点点喂给怀中熟睡的白乾。
小家伙咂着嘴,粉嫩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呼吸均匀。
白洛恒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袍角带起的风惊动了烛火,裴嫣抬眸看他,眼中漾着笑意:“回来了?”
“嗯。”他走到床边,目光先落在儿子恬静的睡颜上,指尖克制地悬在半空,终究是没敢碰——白日里抱孩子时,他总怕自己粗粝的指腹蹭到那吹弹可破的肌肤。
裴嫣将空了的乳碗递给婵儿,示意她退下,这才拉过白洛恒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晚?张相国找你,可是朝堂上有什么事?”她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孩子。
白洛恒指尖在她手背上摩挲,那细腻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他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张迁今日问了我一句话。”
“问了什么?”裴嫣微微倾身,脸色充满了期待。
白洛恒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白日里张迁那番试探,让他的心瞬间变得不平静起来,漾开的涟漪到此刻还未平息。
“他问我……有没有想过‘下一步’。”
裴嫣的睫毛颤了颤,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恢复自然,将茶盏推到他面前:“夫君是如何回的?”
“我……”白洛恒端起茶盏,却没喝,只是望着蒸腾的热气。
“我跟他说,眼下朝局安稳,边境无事,你和乾儿也都安好,这便够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紧握茶盏的指节却微微泛白,神色之中也透露着几分挣扎。
裴嫣静静地看着他,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床幔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柔了几分,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清晰:“夫君,你瞒不过我。”
白洛恒猛地抬眼,撞进她沉静的目光里。
那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惶恐,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他读不懂的期待。
“张相国的意思,你我都明白。”裴嫣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眉头,将那蹙起的褶皱抚平。
“建安城谁不知道,这大楚的权柄,早已握在你手中。陛下年幼,形同虚设,满朝文武,十之八九都是你的人。”
她顿了顿,指尖滑到他的脸颊,感受着他皮肤下的热度:“夫君,你为这大楚做了多少?清除张瑾余党,整饬吏治,稳固边境,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功绩?如今乾儿也平安降生,白家有后,你……真的甘心只做一个‘周王’吗?”
白洛恒的心猛地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想反驳,想说自己从无“僭越”之心,至少目前不是现在,可话到嘴边,却发现那些话如此苍白无力。
他看着裴嫣,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那光芒里有对他的爱,更有一种……对“理所当然”的笃定。
“嫣儿,”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这毕竟是……谋逆的事。陛下待我不薄,我怎能……”
“夫君!”裴嫣打断他,语气急切了些,却依旧温柔。
“什么谋逆?这是天命所归!”
她的目光灼灼:“你看满朝文武,谁不盼着你能更进一步?张相国今日敢开口,便是摸准了朝堂的心思!就连爹,前日还跟我念叨,说你如今权势震天、功高盖主,再不退,便是‘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她的话再次让白洛恒心中的涟漪变得更加晃动起来。
是啊,自古权势滔天的,最后又没有更进一步,从古至今,有几个能善终?
他如今权倾朝野,护得了自己,护得了裴家,护得了刚出生的乾儿吗?若将来新帝长大,羽翼丰满,到时要反抗自己,又该如何?
“乾儿是你的骨血,是白家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