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碎裂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我后颈的寒毛根根竖了起来。
月光被那影子割成碎片,落在老头颤抖的手背上,像撒了把碎银。
宋前辈。我压着嗓子,指尖在桌下叩了叩暗格——方才他开铁盒时,我瞥见书案右侧有条半指宽的缝隙,您躲进去。
图纸我带着,他们要的是活口还是死物,我来试。
老头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像被火折子点着的灯芯。
他猛地掀开桌布,膝盖撞得书案响:当年在武当山,宋远桥教我儿练剑时说过,遇袭先护根——这密室是我十年前挖的,能通到后园枯井。他从怀里摸出个铜钥匙,塞我掌心时指甲刮过我虎口,锁芯是梅花纹,转三圈半。
窗外脚步声碎成一片,像暴雨打在青石板上。
我反手把他推进暗格,锁扣刚落定,门框就被撞出裂痕。
张教主!老头的声音从地底下渗上来,引信要配昆仑雪蚕丝——
门闩断成两截,四个穿玄色劲装的汉子冲进来。
最前面那个腰间挂着虎头铜牌,是汝阳王铁臂营的标记。
他手里的鬼头刀还滴着血,血腥味混着沉水香直往鼻子里钻。
拿人!他吼了一嗓子,刀风先到。
我旋身避开,圣火令擦着他耳尖劈在门框上,火星子溅得他脸上都是。
九阳真气顺着手臂往上涌,我能清晰感觉到经脉里的热流在发烫——这是寒毒彻底逼出后才有的好处,连打架都带三分火候。
第二个冲上来的是个使判官笔的,笔杆上缠着铁链。
我左手捏个九阳式,掌心的热意透过布帛渗出去,他的判官笔刚碰到我手腕就地冒起青烟。
他痛得松手,笔杆掉在地上,金属表面竟被我掌心的热力灼出个焦黑的坑。
邪功!虎头牌汉子骂了句,刀势更狠。
我却突然笑了——铁臂营的人总爱硬碰硬,可他们不知道,九阳神功最不怕的就是刚猛。
我迎着刀势往前半步,右掌结结实实拍在他刀背上。
真气如火山喷发,刀身地发出哀鸣,他虎口崩裂,鬼头刀地扎进地板,刀柄还在发抖。
剩下两个汉子对视一眼,同时从怀里摸出飞镖。
我脚尖点地跃上书案,飞镖擦着我裤脚钉进墙里,其中一枚离老头藏的暗格锁眼只差三寸。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他们显然不是普通杀手,连退路都摸得清楚。
虎头牌捂着手腕后退,报...报韩统领!
我刚要追,窗外又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月光下影影绰绰站着七八个黑影,刀枪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看来铁臂营是打定主意要把这里围死了。
宋前辈!我蹲下来敲了敲暗格,图纸在我这儿,您守好密室,我去引开他们。
且慢!地底下传来摸索声,东墙第三块砖是空的,里面有我新制的震天雷——
不用!我打断他,您老的宝贝留着对付真家伙,这些小喽啰不够看。
说罢我翻身跃出窗户,脚尖刚沾到瓦面,后腰突然一热。
回头望去,暗格的锁眼处透出一线光——老头肯定在里面扒着透气孔看我。
这让我想起在蝴蝶谷时,胡青牛总爱扒着门缝看我煎药,连药汁溅到灶台上都要念叨半天。
铁臂营的人见我出来,立刻呈扇形围拢。
我活动了下手腕,九阳真气在气海里转了三圈。
这些人虽然多,但内力最多到气海凝气,我单手都能应付。
可问题是——我余光瞥见院角的石榴树,树后影影绰绰有火把在动。
张教主好功夫!
熟悉的公鸭嗓从院门口传来。我心里一下——韩无嗔到了。
这位锦衣卫统领穿着月白锦袍,腰间挂着个青铜机关匣,正慢条斯理地摇着折扇。
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带刀侍卫,火把照得他脸上的刀疤像条扭曲的蜈蚣:本统领接到线报,说有人私藏违禁火器图纸。
张教主深夜造访宋火器总管的书房,莫不是...
韩统领来得巧。我跳落地面,故意把怀里的图纸抖出半角,宋前辈说流星火炮的引信必须用昆仑雪蚕丝,否则会炸膛。
您说...要是把这消息传给汝阳王,他的宝贝火炮会不会还没开炮就先把自己人炸上天?
韩无嗔的折扇地合上。
他盯着我怀里的图纸,刀疤抽搐了两下:张教主倒是消息灵通。他突然挥了挥手,铁臂营的人立刻退后半步,本统领今日是来讨个公道的——前日铁臂营在城南截了批火药,原以为是明教私运,现在看来...
是波斯人借明教的名头。我接口道,韩统领若想查清楚,不妨跟我进去看看。我指了指书房,宋前辈有改良图纸,还有...
有什么?
有您要的机关破解之法。我盯着他腰间的机关匣,听说您新制的连发弩卡壳了?
宋前辈的万向轴改良术,说不定能帮上忙。
韩无嗔的眼睛亮了。
他挥退左右,大步往书房走,经过我身边时压低声音:张教主倒是会做人情。
不过本统领丑话说在前头——他拍了拍腰间的机关匣,要是图纸有假,这匣子里的透骨钉可不长眼。
我跟着他进了书房。
暗格里传来咳嗽声,我冲韩无嗔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转身挡住门口的视线。
我蹲下来转了三圈半锁芯,宋前辈从地底下钻出来时,白胡子上沾着蜘蛛网,手里还攥着半卷泛黄的笔记。
这是火药配比改良记录。他把笔记塞给韩无嗔,用赤焰沙替代三成硝石,威力减两成,炸膛风险增五成——汝阳王要的是杀人,不是同归于尽,他肯定不会用。
韩无嗔翻了两页,突然笑出了声:宋老头,当年在神机营你就爱搞这些歪门邪道,现在倒成了宝贝。他把笔记收进袖中,本统领这就让人把消息传给汝阳王府——就说波斯人拿的火药配不了引信,他的流星火炮就是堆废铁。
且慢。我按住他手腕,韩统领,您可知紫衫龙王为何急着要炮架图纸?
为何?
她要的不是杀人,是立威。我指了指窗外,铁臂营的火把还在晃动,波斯总坛逼她回去受罚,她需要火炮震慑教众。
可没了昆仑雪蚕丝,她的火炮炸的不是光明顶,是她自己的威信。
韩无嗔的刀疤又抽搐起来。
他突然拍了拍我肩膀:张教主,本统领越来越觉得,你比那老谋深算的宋远桥更会下棋。他转身对门口的侍卫招了招手,把铁臂营的人都撤了,就说本统领查到了真凶——波斯人!
侍卫领命退下,院子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宋前辈瘫在椅子上,摸出个铜烟杆猛抽两口,火星子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张教主,你这是要借朝廷的手,断波斯人的路?
不止。我摸出怀里的图纸,在烛火上晃了晃,等韩统领把消息传出去,明教、武当、峨眉都会知道,流星火炮的关键在昆仑雪蚕丝。
到时候...
到时候各大门派会抢着去昆仑山找雪蚕。韩无嗔接话,波斯人就算拿到炮架,没了引信也是废铁。
张教主这招借刀杀人,妙啊!
我们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我冲到窗边望去,二十多骑黑衣人马正撞开府门,为首的人披着玄色大氅,腰间悬着柄镶满宝石的弯刀——是汝阳王的亲卫统领!
不好!韩无嗔脸色骤变,本统领的人刚撤走,他们就来了!
我握紧怀里的图纸,九阳真气在体内翻涌。
宋前辈突然把烟杆往桌上一磕:后园枯井有船,顺着护城河能到码头。
张教主带图纸先走,我和韩统领...
不必。我打断他,要走一起走。
韩统领,您的机关匣能撑多久?
半柱香。他摸出机关匣,拇指按在启动按钮上,不过...张教主,您准备怎么应对?
我望着院外逐渐逼近的火把,嘴角扬起一抹笑。
九阳神功的热流从丹田涌到指尖,我能清晰感觉到,这一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