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正午,我抹了把脸上的沙,望着远处翻涌的赤云——那不是云,是火山口蒸腾的热气。
教主!阿福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背上的铁锅撞在沙堆上,阿牛哥的水袋漏了,他...他昏过去了。我弯腰抱起阿牛,这孩子才十五岁,晒得脱皮的脖颈还挂着我去年送他的平安符。
他嘴唇干裂得像老树皮,我把最后半口水喂进他嘴里,指尖触到他滚烫的额头——玄冥寒毒?
不,是流沙地的热毒攻心。
把铁锅埋这儿。我指着山脚凸起的黑石,用《共修图》铺在周围。九个孩子手忙脚乱地挖沙,阿福的匕首磕在石头上,迸出火星:教主,这石头...在发烫!我摸了摸,果然,掌心的灼痛像被烙铁烫过——地脉里的火气,和九阳神功的热流在皮肤下较劲。
三百义侠围过来时,我已将《共修图》的金纹按进沙里。
这是当年在光明顶抄录的古图,本是用来聚天地灵气,此刻却泛着暗红的光。掌心贴地。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九阳烙印,跟着我呼吸,吸——
第一波热气从地底窜上来时,三百道微光同时亮起。
那光像萤火虫,顺着孩子们的手腕爬到我掌心,又顺着我的经脉往四肢钻。
阿福的手在抖,他的光最弱,却拼命往我这儿挤:教主,我...我还能再输!我摸摸他的头,汗水滴在他脸上:够了,留着点。
殿门是用整块火岩雕的,门缝里渗出的热气烫得人睁不开眼。
我踢开门的刹那,十二道黑影从壁画里滑出来——为首的那个,我认得,是五十年前失踪的少林玄苦大师。
他的袈裟焦黑,眼窝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蓝的火:龙爪手·拿云式。
第一招就招呼在阿牛胸口。
这孩子刚醒,还攥着半块糖饼,被拍得撞在墙上。
我扑过去时,第二道影子已经到了——全真派的玉阳子,剑指挑向阿福咽喉。小心!我挥拳去挡,却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不是我的,是玉阳子的剑。
他的剑断成三截,可他像感觉不到疼,继续用断剑刺来。
他们不是人!有义侠喊,是...是武学执念!我看见第三道影子使的是峨眉灭绝师太的金顶绵掌,第四道是崆峒七伤拳——每一招都是巅峰,却没有破绽,因为他们不在乎生死,只在乎把这招使完。
义侠们的惨叫声像针往耳朵里扎。
我背靠着断柱,左手还攥着阿福的手腕,他的血顺着我的指缝往下淌。
真气?
早就见底了。
九阳神功的热流在丹田打旋,可连冲开任督二脉的力气都没有。
我望着满地的尸体,阿牛的平安符掉在血里,被踩得稀烂。
张无忌。
声音从脑子里冒出来的。
我一抬头,看见赵敏站在焦黑的壁画前。
她还是那身单衣,发间的金步摇只剩半支,可眼睛里没有泪,只有火:你忘了吗?她抬手,做了个点火的动作,锅是用来煮饭的,也是用来传火的。
我猛地看向山脚的方向。
铁锅埋在沙里,《共修图》的金纹还在发光。
对啊,共修图能聚气,那气...不就是火吗?
我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掌心的九阳烙印上,疼得我打了个哆嗦。都过来!我扯着嗓子喊,手拉手,一人接一人!
阿福第一个扑过来,他的血手抓住我的手腕,烫得我皱眉。
第二个是个络腮胡的汉子,他断了条胳膊,用另一只手攥住阿福:教主,我还能撑!第三个、第四个...九个人连成链,真气顺着我的手往他们身体里灌,又从他们的手流回我这儿。
像条河,绕着我们转圈圈。
九阳神功的热流突然炸了。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丹田裂成三瓣,一瓣往左,一瓣往右,中间那一瓣还留在我身体里。
左边的抬手就是太极推手,接住玄苦大师的龙爪手,的一声,那焦黑的胳膊断成两截。
右边的吼了声亢龙有悔,玉阳子的断剑被震得飞出去,扎进第三道影子的胸口。
中间的往前一冲,掌心按在玄苦大师心口——九阳神功的热流像火山爆发,他的焦黑身体地烧起来,烧成一堆黑灰。
教主...有三个?!阿福的声音在抖。
我回头看他,左边的冲他笑了笑,右边的摸了摸他的头。
可我知道,这三个都不真切,因为我能感觉到,每分一影,心跳就慢一拍。
影奴们的惨叫声比义侠们还凄厉。
最后一个影子化成灰时,殿心的石门一声开了。
火心老人坐在里面,灰发像烧过的纸,眼睛却亮得吓人:你以人心传火,破了武学空壳,可敬。他盯着我的影子看,但你可知,小昭已不是她自己?
金芒已吞噬其志,只余之念。
我踏进门,三个影子地融进身体里。
心跳慢了三拍,我扶着墙喘气:那就让我用她的记忆,烧醒她。
可你每分一影,便折一月阳寿。火心老人的声音像风刮过灰堆,你真愿为她,燃尽此生?
我望着石门后的通道,那里有红光透出来,像极了波斯信上的焚心渊。燃尽就燃尽。我摸了摸腰间的铁锅,金纹还在发烫——那是小昭的声音,是赵敏的泪,是江湖的心跳。
我往前迈了一步,火焰突然从脚边窜上来,像蛇似的缠上我的腿。
渊底传来一声轻笑,分不清是男是女,是悲是喜。